天已蒙蒙亮,拱卫司分驻地院子内一众士兵还在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把所有屋子翻了个遍,翻箱倒柜,但凡看起来能容得下人的家具都被卸成碎片。
清早忙活的人们离得近的,能听见里头闹哄哄的声响。但拱卫司分驻地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凶神恶煞,人们即便听到了里边有大动静也不敢有一丝好奇,过好自己的日子求别殃及池鱼便心满意足。
卢安顺彻夜未眠,站在院子边上,看着士兵们把柜子全抬出来砸碎,脸色阴沉。
“巡抚大人别心急,人一定能找出来。”一位蒙脸布衣的中年男子捎了一壶茶水过来,给卢安顺倒了一杯热茶。
“刘兴,那个总宪来的锦衣卫到底什么来头。”卢安顺心烦意乱地接过茶杯,没有心情喝,只是闻了闻茶香提神。
现在他面对这离奇的事件,必须让脑袋清明一些才不会出纰漏。
这位蒙面伪装的男子就是拱卫司武昌府分驻地的二把手,刘兴。
刘兴在来到分驻的第一年就被卢安顺收买了,两人同流合污许多年。他在分驻地以拱卫司的渠道收集情报,提前告知卢安顺预防上头派来的检查,还利用职权把一些多事的江湖侠士赶走,而卢安顺给他当锦衣卫一辈子都拿不到手的荣华富贵。
昨夜分驻地被包围的事情刘兴早早就收到通知,所以晚饭吃完就找了个借口外出。
卢安顺能让武昌府赈灾问题这么多年都不被捅破,办事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卢安顺早早做好最坏打算。万一拱卫司不交人那就硬抢,所以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召集兵力应付最坏情况,深有远见和魄力。晚上让刘兴找借口外出免得被抓走,也是为了这个“万一”万一把拱卫司的人全部抓走后,总得有个了解分驻地的人协助办事吧,那时再从牢里把刘兴弄出来,岂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卢安顺的安排连这点也考虑得很周到。
此时刘兴果然派上了用场,刘兴作为二把手,一下子就将分驻地的构造详细画出,并找来了所有钥匙,分驻地的地形和建筑对卢安顺手来说已毫无秘密可言,搜查起来事半功倍。
“回大人,那人正是最近闹得人尽皆知的春联侠。”刘兴说道。
“春联侠”卢安顺眯着眼睛,即便是他也略有所闻这臭名远播的家伙,“这人行事比传言中还要不按牌理出牌,到底怎么回事?”
“昨日发现他把翟大人抓了之后,我已立马仔细调查过这人的情报。”刘兴顿了一顿道,“其实不难调查,此人在三司公门中早就流言众多。据我调查,此人精明狡诈,男女不忌作风银邪,行事猥琐,而且极其贪财好色。不过在最近的几次大事件中都立有功劳,被拱卫司指挥使和皇上注意到,平日偶有交集。以他的官职品级来说,私下入宫面圣次数算很多了。”
卢安顺点了点头,依昨晚他亲自所见,这人品性和传言无异,但十分不解:“居然连皇上也看得起这种货色?”
“听说这人脸皮贼厚,溜须拍马的能力颇有一套,落在皇上眼中或许只是能让自己有点乐子的小丑罢了。”拱卫司内部有内部的情报和八卦沟通渠道,根据来往的外来拱卫司人员聊天所见,这是朝廷大部分人的看法。
卢安顺冷笑摇了摇头,他早有预见京城正直多事之秋,为了趋吉避凶大半年没入京面圣。没想到许久没入京,京城内现在连这种跳梁小丑也能受皇上待见。
看来丧子之痛对皇上的打击非常大。
“此人不按规矩办事早就出了名,在总宪几乎每个月都被扣粮饷挨处分,连指挥使都头疼。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人在那几次大事件中多多少少都混到了功劳,却没捞着什么升官发财。应该也是指挥使明白这人难堪重任,故意压着。”
“难怪不要小看这人,能在之前数次事件都挣得点功劳,说明这人脑袋精明,眼睛也毒。当时应该是在现场看穿了什么,急不可耐鲁莽拆穿。估计之前立过数功却屡屡没占着便宜,导致心浮气躁,犹如苍蝇绕着蛋看到缝隙把坏心思打上了!”卢安顺咬牙切齿道,“这都什么人?锦衣卫治理赈灾是越权,他能分得到功劳吗!”
无论什么人来明察暗访,终究有规矩要守有理可循。何况只是担任护送一职的锦衣卫,有什么权利擅自摆弄现场任何物品?但这人眼中压根没有规矩一说,想干嘛就干嘛,这般难以捉摸加上又带了一位高级外宾,导致翟文耀这种老狐狸都恍恍惚惚着了道。
现在可好了,卢安顺都不知道该不该替那个恩克王子糟心,摊上这么一个无赖。还把恩克王子给坑入牢房,这锦衣卫的本职工作可谓失败到家了,卢安顺回头赴京时分分钟可以把他告得锒铛入狱。
“我看他平时在总宪骄纵惯了,出门在外还习以为常总宪的人位高事忙懒得搭理他这种小瘪三,但我们可没必要纵着他!”刘兴冷哼道,他看这人一来分驻地就耀武扬威的模样早就不顺眼了。
“现在这件事能压多小是多小,我看他似乎只是贪婪作祟,翟文耀失踪的事情和他没关系的话没必要故意为难他。”卢安顺气归气,心底还是极为冷静。
他可没忽略刘兴说过这人和皇上私下见过面,说明这人在皇上心中是有印象的。如果上报的案情有他什么事,皇上难说不多关心几分。皇上越关心,事情就越麻烦。
刘兴被一提才清醒过来,他们现在着急的是把翟文耀找出来,不是看谁不顺眼找谁麻烦。
“我刚才和你说过拱卫司那些人的口供,他们前后都对的上,但和你所见可有出入?你仔细想,一点细节都不要遗漏。”卢安顺见暂时搜查还没有结果,打算再捋一捋事情经过。
“他们说的确实是实话。”刘兴思索了一会说道,“春联侠把翟大人抓回来的时候,我就在院子里。闻讯赶到时,不比总事慢多少。”
“当时眉千笑回到分驻地立马风风火火冲入,连恩克王子都没空搭理。他一边吆喝恩克王子快点跟上,一边把晕乎乎的翟大人拖送去地牢,那激动澎湃的情绪捣出来的动静几乎整个分驻地的人都能听到。他要求亲自看守地牢谁都不准进去,然后把翟文耀押了进去并反锁大门,我问过那几个力统,他们亲眼看着眉千笑把人带进去的。”刘兴回忆道。
“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虽然他担心别人放走他到嘴的鸭子所以不让人进入这个理由说的通,但这么一来他的可操作性也就出来了,谁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后来那几个力统离开了原位,你说会不会人就在那时被他转移了?”卢安顺心细如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