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去了天牢,看过了几日后就要问斩的太师,她的舅舅。从小疼她爱她,连星星都想摘下来给她,把她宠上了天儿的舅舅。
她在牢门外,看着舅舅神色淡漠,阴影里的脸轮廓分明但看不清神色,看不清是哭是笑。
但她想,一定是笑的吧。
虽然败了,但他做了一直想做的事,也算了了心愿。他那样的脾性又怎么会哭呢,就算是怪她不理会她,她也郑重地跪下给他了磕个头。
“舅舅,诸葛一门世代忠良不能粘上这样污点,不能毁了历代清誉。”
“父亲自知劝不住你,这一番所做不为平步青云只为保住太师府满门无辜。无论如何,外祖父年老,又怎么能为您的野心交托出性命。”
“陛下旨意已下,太师府九族驱逐出京,三代不得参加科考。总归保了命,都会好的;等给您收了尸,母亲与我会带着外祖父外祖母回天津去,再不回来。”
“舅舅,我不觉得父亲错了,但我同样不怪您。”
“舅舅,我走了。”
从进天牢时起,她见到的舅舅就是这样一直望着窗外,不言不语,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也没有说出责怪她的半句话。
直到她走。
诸葛走出天牢时,被外头的光亮一下刺痛了眼,皱眉闭眼缓了缓才睁开眼把视线从眼前的雪地移开。
天牢大门前的石阶是青石板的,又高又长,因为年岁颇长历经风霜而十分陈旧,缝隙里还生出了些青苔。
诸葛没往下走,反而看青苔有了些感慨。
余光一动,自家的马车边有一驾青布马车,这花纹与样式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四处一寻看,就在天牢高窗下的一面儿石墙看到了郭齐麟扶着大先生在角落里不言不语身影。
少爷见她走近,微微点了点头。
诸葛上前去,给先生行了礼,沉了沉声:“先生…不进去吗?”
“不了。”先生望着顶上天窗,摇了摇头,笑容里有些无奈和自嘲。转了个话头儿,问:“都结束了吗?”
“结束了。”诸葛道。
“嗯,那就好。”虽然一句一答,但这心不在焉的情绪是半点儿藏不住的。
十年,整整十年。
就算是棵榆木树,也该有感情吧。
诸葛叹了口气,在原地默了默。复而抬头,想说两句轻快的就看向少爷:“陶阳?他没事了吧?”
“嗯。”少爷扯了扯嘴角,像是说起他,都忍不住觉得欢喜。道:“但毕竟有所损伤,还是要好好修养。”
“是应该的。这受了伤不过三天就下床跟着淏城军回京,是该好好养着…”诸葛点点头若有所思着,语气赞同;猛得又像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堂主虽然是习武的,但也要多多上心。要是太医的药有不对,当下就要停,来找我!”
“嗯?”少爷听着有些云里雾里,仍旧附和地笑了笑,道:“您学过医啊。”
“哪里是。”诸葛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她那里有那么聪明的脑袋学医。
再略微失落地垂下头,道:“舅舅府上弓箭有着十几种不同的毒药,每支都有不同。等这些事儿了了,我就一把火都烧了,省得留下害了人。”
那些毒药有轻有重,谁也不知道哪一只是什么样的,连箭把儿的木都是泡了许久的药汤去晒的。也不知道陶阳和堂主的伤怎么样了,要是严重务必要找她去太师府里拿药才行。
“毒药?”
少爷一下怔了神儿,愣愣地念着。
眼前晃过了那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报信的暗士,身上血肉模糊,除了刀剑伤口之外,有些伤口已经乌黑化脓…
一个人身受重伤回来伤口化脓也是常事。
当时因为知道阿陶的消息,他没有过多究查。
阿陶。
阿陶!
阿陶的胸口有箭伤,他还没仔细查看过!
“他!”
少爷皱了眉,眼看着就乱了神儿,一下红了眼说不出话来,连气息都乱了。
所幸是大先生在,否则已经不见人影了。
难怪你说,没有你,也要好好的。
“陶阳,你有心吗。”
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的爱,就这么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诸葛站在原地,看着少爷扶着大先生上了马车,着急忙慌的眼神都像要溢出了血来,恨不得脚下能生风立刻飞去。
车驾渐远,天儿又落了雪,她站在原地,感受着肩头慢慢儿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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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会爱我,也比任何人都糊涂执着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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