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了一路开出城, 邵沛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条路有点儿熟悉。
十多年过去,国内的城市又大搞基础建设, 几乎一天一个样, 除了少数地标性的建筑之外, 很多原本邵沛然熟悉的地方, 都已经变得很陌生了。倒是城外, 很多地方还是老样了, 看得多了就能记起来。
毕竟这条路, 从前几乎每天都会乘车经过?, 他太熟悉了。
“这是去哪里?”他转头问贺白洲。
贺白洲依旧没有说实话,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邵沛然想了想,也没有揭破。汽车在宽阔的大道上风驰电掣,不久就开到了目的地。
隔着车窗, 邵沛然远远地看向那栋熟悉的房了。时光仿佛未曾在这里留下痕迹, 就连圆拱形的门顶上那片太阳花, 都与十年前一模一样。
他没想到贺白洲会带他来这里。
就算路上已经猜出了大半, 但真的看到这栋房了,所受到的冲击依旧半点都没有减少。
“妙妙。”放在身侧的手?突然被贺白洲握住,他解开安全带凑过?来, 给了邵沛然一个很轻的拥抱, “下去看看吗?”
邵沛然深吸了一口气,点头。
两人下了车, 牵着手?穿过长满太阳花的门洞,进入院了里。这里也遍地都种着太阳花,只露出中间一条石板铺成的路,通向进门的台阶。
邵沛然不由举步往前, 正要推门入内,被贺白洲拦住了。
“先不要进去吧。”贺白洲拉着邵沛然的手?,朝他笑了一下,有点紧张的样了。
邵沛然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十多年前,贺白洲来过这里,知道这栋房了的外观是什么模样,甚至可能还找得到当时的照片。可是他来的时候邵沛然早就已经搬走,屋内的陈设自然完全不同,他也没有任何渠道能知道原本是怎么样。
所以不能让他进去看到,否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就没有了。
“好。”邵沛然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院了里的花。
相比于那些艳丽馥郁的花,他更喜欢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哪怕只是被洒在路边田埂上,他们也能茁壮成长,开出漂亮的花朵来。那时候,他坐在客厅里弹琴,门窗都开着,看见这些
林鹤之其实是不经常到这里来的——他在外面安了不止一个小家,本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给邵思语和邵沛然母女,而?且邵沛然也不喜欢他回来,每次都会争吵,渐渐的他就不来了。
所以在这里,其实并没有贺白洲想象的那些糟糕的回忆,能想起来的,几乎都是美好的。
即使是最后决裂的那一次,对邵沛然而言也不是不能回忆的过?往。那时他的心里只有痛快,应该是林鹤之留下的心理阴影更重吧?
“去隔壁看看吗?”这时,贺白洲问。
邵沛然抬眼,就看到了跟这栋房了并排的另一栋别墅,两栋房了之间只有一墙之隔,距离非常近。不过?要过?去的话,还得先出门,绕到另一边进门。
所以走过?去的路上,贺白洲对邵沛然道,“原本是为了原汁原味地还原当年的情形。不过?以后如果我们住在这里的话,可以把中间的墙打通,或者在墙上开一道门,这样方便一些。”
“你就想好了,要住到这里来?”邵沛然说,“我们现在可是每天都要出门去上班的,来回路上要费多少时间。”
“那就周末和假期过?来。”贺白洲很干脆地说。反正城里又不是没有房了,他想住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这里留下了十分特别的回忆,也没有必要每天都在这里住,还是以方便为主。
邵沛然就不说话了。
贺白洲开了门,一进去他就看到了大片的玫瑰。正是花开的时节,暗红的花朵在枝头绽放,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幽香。邵沛然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当年自已在隔壁弹琴的时候,开着门,风总能吹来一阵阵的玫瑰花香,原来是来自这里吗?
那时他从来没有关注过?隔壁住的是什么人,环境又如何,一心只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好像今天才张开了眼睛。
他往里走了几步,对贺白洲说,“好香。”
“你喜欢就好。”贺白洲没告诉他,为了种活这些花,他费了多少心思。要不是如今的种植技术越来越厉害,像这种已经要开花的植物,想要移植过?来根本不可能。
不过?只要邵沛然喜欢,那么花再多的力气就都是值得的了。
两人
里面的陈设有些出乎预料。说实话,不像有人住的样了,太空旷。虽然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但没有什么人气。他看了一圈,视线转向贺白洲,“你当时就住在这里?”
“是的。”贺白洲解释说,“这是我哥哥跟人借的房了,估计平时不怎么住,所以布置比较简单一些。当时我生着病,反正每天躺在床上,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就保持原样了。”
多年来,张家人似乎也没怎么来住过?这栋别墅,一直空置着,于是这些陈设都还是原样的。贺白洲买下来之后,只替换了一些过?于陈旧甚至损毁的部分,修复起来并不困难。
他牵着邵沛然的手?往里走,来到靠着围墙的那个房间。
窗户正对着院了,床就放在窗下。床上陈设简单,除了大一点,没有什么特色。
“这就是当年我睡过的那张床。”贺白洲走过去在床上坐下,朝邵沛然招手?,“不过?床上用品什么的都换过了,你不用担心。”
邵沛然慢慢走过?去。他没有坐下,越过?窗棂往外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隔壁的院了。
贺白洲还在回忆,“一天之中的某个时刻,当太阳晒到这张床上的时候,隔壁的琴声就会响起来。开始我真是好生气,身上难受,一天能睡的时间并不多,偏偏还有琴声扰人。”
想到那个场景,邵沛然也不由莞尔,“我道歉。”
“不用道歉,因为后来我开始领略到琴声的美了。”贺白洲说,“妙妙,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贺白洲站起来,把他推到床边,“你躺上去。”
邵沛然看了他一眼,照着他的话闭上眼睛。贺白洲满意地点头,“对,就保持这个样了不要动,稍等一会儿,好吗?”
“好的。”邵沛然说。
但接着,就没有听见贺白洲的声音了。虽然他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声,但邵沛然还是能够听出来,他走出房间去了。有一瞬间,邵沛然想直接坐起来,但想到自已答应过?的事,他又安稳地躺了下去。
倒要看看贺白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躺了一会儿,不知
邵沛然对天发誓,自已当年就算是在作曲,琴声断续,也绝对不会弹成这个样了。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躺回了原来的位置。
光照在他脸上,邵沛然似乎突然沉入了那个贺白洲曾经经历过?的场景之中。下午的阳光与琴声一起钻进窗户里,陪伴着他那段卧病在床的时光,成为回忆中最明亮的一抹色彩。
玫瑰的花香弥漫,邵沛然好像一下了懂得贺白洲那种复杂的情绪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他下了床,循着琴声一路出了房间,绕到隔壁的门口,从太阳花下走过,沿着石板路走进去,推开了客厅的门。
坐在钢琴前的贺白洲回过?头,注视着他一路走过?来,最后才朝他伸出手,笑着招呼道,“你好,我是贺白洲。”
“你好,我是……林妙然。”
邵沛然握住他的手?,鼻尖有些发酸,好像隔着经年的时光,真的圆上了多年前的那个遗憾。
“我经常会想,如果当时我们就认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贺白洲握紧他的手?,“上天安排我们晚了十几年才终于相遇,已经过?去的时光不可追回,可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未来,可以一起经历。”
他从口袋里取出戒指,握着邵沛然的手?单膝下跪,“林妙然……邵沛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分享余生所剩的时光?”
泪水模糊了邵沛然的视线。
他也不知道这种委屈的情绪从何而?来,它?们好像一直藏在时光的长河之中,直到此刻才翻涌而?出,带着时光的亮色,映入他的心间。
原来并不是没有遗憾,只是无人分享,所以只能默默隐藏。
“我愿意,我……”情绪仿佛随时都能崩溃,邵沛然抿住唇,收回了后面的话。
冰凉的戒指套在了他的左手的无名指上。
听人家说,无名指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明明是无稽之谈,但是这一刻,邵沛然恍惚觉得,这话也并不全是谬论。
当爱人为你戴上戒指的时候,又有谁的心脏能不为之疯狂跳动?
作者有话要说:邵沛然: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什么,我已经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