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玖待到仵作出去,便走到门前去将门拴了,再走过来,将盖在灵珑身上的织金锦衣拿开放在一旁。
不一会车仵作打好热水过来,见门被关上了,顿时有种被人嫌弃的感觉,原来对莫小玖还生了信任之意,但此刻却是气愤,只因他本来还想着也瞧一眼女尸,反正人家也瞧了,他气呼呼地将水盆重重地往地上一搁,便转身走了,嘴里嘟嚷着:“哼!看你有多厉害。”
半个时辰过去,莫小玖从停尸房出来,在外边井旁用胰子好生地洗净了双手,抬眼一看,先前那位俊朗的黑袍青年和县令齐齐朝她走来。车仵作和捕头也在后面跟着。
顾县令皱着两条眉质问他:“可有验出个什么来?”
车仵作和捕头也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倒是那黑袍青年,目光清澈,一副很有耐心在等她说话的模样。
莫小玖朝他们淡然一笑,转身进了停尸房,从里头将验尸结果拿了出来,就在县令伸手要接过看时,她将纸张递给了黑袍青年,但显然,县令虽生气,明面上却不敢发作,反而一脸恭敬地躬着身子在一旁凑眼看那纸上的字。
“死者致命伤在颈部,凶器可断定为刀具。头面部、手肘关节部位和脚后根无擦伤,会阴周围无损伤,但可见明显咬痕吸痕,由此可断,死者为先杀后奸。乳……”
阿束语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念到这个字眼有点避讳,抬头看了莫小玖一眼,接着念道,“房处有明显咬痕,据各处牙齿咬痕可见,凶手下颔牙尖磨平或咬合面中央凹陷二级,年龄推断在二十六到二十九岁之间,上颔左侧门牙缺一颗。□□呈新鲜撕裂状态,且身上有多枚凶手的血手印,此血手印与案发现场的血手印一致,可断定凶手右手掌的掌纹有一道线条状的伤疤,应当是刀伤或是其它锐器划伤所引起的陈年旧疤。且可见凶手十指指纹破坏性重,说明经常沾水用刀,可见凶手右手中指为弓型纹,其它手指皆为箕型纹……”
后面还有很长一段文字没念,阿束抬眼看着面前的莫小玖,点了点头,又转脸看向旁边的顾县令:“顾大人,这桩连环凶杀案,你
完全可以交由他来破除。”
莫小玖松下一口气,心道幸好小时候被父母鸡娃,逼着练书法,繁体书法写得顺溜,这才不至于让自己被一手古汉字给难住。
县令刚是听得一知半解,可就算是没太听明白,也能从半成的文字中看出这位能验尸的小子是个厉害角色,又见阿束抬举这小子,于是连忙朝莫小玖拱手道:“不知公子贵姓?”
莫小玖拱手道:“免贵姓莫。”
顾县令道:“这桩案子有劳莫公子了。若是莫公子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说来。”
莫小玖轻笑一声,心道这县令变脸还真是快,刚都说话带骂的呢!如今就对自己用敬称了。不过现在她总算是过了验尸这关,接下来还有诸多事情要做,还真需要衙门的人来协助,她看着暮色已沉,便拱手对县令道:“有劳大人费心帮草民备一间卧房,还得安排几位衙役助草民一起破案。”
顾县令笑着点了下头后,转头吩咐身侧的捕头,肃色道:“听见了吗?你安排几个人来,供莫公子差遣。”
捕头刚也是听了个一知半解,虽是觉得莫小玖验尸有些本事,但因着先前对自己动手令他颜面大失,心中还有怒气,便依然是不情不愿地拱手对顾县令应下此事。
接着县令又安排了衙门的丫鬟为莫小玖安排了一间客房住下。
莫小玖之所以不要住在丹花楼,而要往在衙门,便是不想受那吴妈妈所挟,且她能明显感觉到,那黑袍青年是个有身份的人,且也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所以在这里呆着,指不定还能得他帮助。
此刻天色已尽黑,原本打算住到客栈去的燕巫时因着碰上莫小玖要来验尸,一时起了兴趣,便在县衙的右边侧院上房住下了。
房间内,燕巫时在灯架下秉烛看着纸上所写的验尸结果,看着看着,脸上现出一抹笑意:“此人倒是有点本事,本王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将验尸结果写得如此细致的,且他这一套勘验之法,与平常仵作不同。”他指着手印那儿,“不过这指纹,什么弓型、箕型,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
阿束一脸欢喜:“爷,指不定靠着他,还
真能将这桩案子给破了。”
燕巫时却是淡淡而言:“且看吧!指不定也只有表面功夫。”想了一想,又吩咐,“要不,你去他那屋里瞧瞧,看他如今在做些什么。”
阿束拱手:“是。”
等到阿束走人,燕巫时起身,走到对面的棋盘边坐下,与蓝袍青年道:“来,接着下。”
蓝袍青年麟风笑道:“莫非爷当真是想在此等这桩案子破了再走?”
燕巫时搁下一颗黑子:“既然撞上了,便是要等案子破了,不然也不得安心。”
麟风道:“那若是久破不了呢!”
燕巫时抬眼:“那就本王亲自来破。”
当下,棋逢对手,厮杀不停。
而在左边侧院,莫小玖所住的那间厢房内,她刚吃完夕食,此刻正在弄墨玩笔,将案情思路整一整,便听门被人轻轻叩响。
“谁?”
“莫先生,我是阿束。”
莫小玖听声音便知道来人是那位黑袍青年,于是忙去开门。
阿束一进门目光便落在桌案上,便见案上两盏烛灯,灯火映照着数张白纸,纸上写着字,看不分明,上前一看,原来是与案情相关的线索。
“莫先生,听你口音不是云河县的?”
莫小玖知道阿束是想探问自己的来历,她想了一想,笑着道:“几个月前我受了重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噢!”阿束抬眼一脸惊讶,“莫先生还有这等经历?”他见莫小玖笑得不自在,心中生疑,“那莫先生知道自己的姓?”
莫小玖笑笑:“当时我是在山上摔受伤,醒来后大脑一片空白,后来流落到县城,便随便给自己取了个姓名。”
阿束:“那莫先生给自己取的什么名?”
莫小玖:“小玖,你就叫我小玖吧!”
阿束拱手:“不敢,还是叫你莫先生吧!”
莫小玖知道在古代被人称先生,那可是很恭敬的了。
阿束将目光沉到桌案上边,看着虽凌乱却分类有度的纸张,再细看上边写的字,心中暗惊,他方才去找捕头要过捕役们所收集的线索,看过案卷,上边没有
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看这纸上所书写的,皆是十分重要的线索,两方相比之下,可见这位莫先生是个能人。但难免心中对莫小玖方才所说存疑,他又抬眼看向莫小玖,问道:“先生已失忆,为何还会有这些破案的能力。”
莫小玖指着自己的头说道:“我这种失忆被称之为解离性失忆。”
阿束听着这新鲜词汇,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后脑勺:“解离性失忆?”
莫小玖点头:“嗯!解离性失忆也就是对个人身份的遗忘,一般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就连以前的生活也被遗忘了。但对自己的能力没有影响。”
阿束还是疑惑:“那先生是如何懂得这解离性失忆的?”
莫小玖笑:“呵呵!我也忘记我是如何懂得的,反正就是懂得。”
阿束点头:“知道了,先生都不记得以前的生活,但对自己所学过的知识和所拥有的能力记得一清二楚。”
莫小玖尬笑:“正是正是。”
阿束道:“听先生如此一说,先生受伤醒来后,身上并无路引之类可证明身份的物事,那先生又是如何到了丹花楼?又是如何想到要破除此案的?”
莫小玖见阿束问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揣度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困境说出来。方才送夕食来的正是丹花楼的两个龟奴,他们可说过,不要让自己耍花招,好好地把案子破了才能离开丹花楼。她如今也不知道这位叫阿束的帅哥哥是个什么来历,万一此人不似表面那般好,那自己岂不是又要吃亏,想到这里,便暗下决定,还是先将此案破了再说,于是道:“我当时身上还有点银两,便在丹花楼里住下。不过花销过了头,欠了丹花楼的银子,便与那楼里的妈妈说,如果我将这桩案子破了,所欠银钱便一并抵消。”
阿束心道,县城好几家客栈不住,要去住花楼,倒是个风流才子。
莫小玖想着阿束探问了自己的来历,那她也可以顺着来探问下,便问道:“听阿束大人的口音,也不像是云河县的人,但见顾大人对你十分恭敬,不知大人你是在哪里做官?”
阿束笑道:“先生莫叫我大人,我不是
做官的,先生叫我阿束就好,我……”一时愣住,想着先前与主子商量的不能透露真实身份,于是道,“我是京城人士,来此游历,不过是与京城的一些官家人有些熟络,顾大人便对我恭敬一些。”
莫小玖颔首:“原来如此!”但见他说话有顿口,显然是有所隐瞒,不过萍水相逢,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位过客而已,她又何必去深究计较。
阿束看着桌案上所写的线索,越看越觉欢喜,抬眼对莫小玖道:“不知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若是有,尽可说,在下恰好在顾大人那边还能说得上两句话,可以与你方便。”
莫小玖正好有所求,忙道:“我需要丹花楼先前两位死者的案卷。”
阿束点头:“好,我这就去找顾大人。”说罢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