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屿的母亲在新加坡教汉语,上高中的时候,她一直在为去新加坡上大学做准备,最终却因为雅思成绩与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
比赛结束后不久,她母亲把她接到新加坡,到那边,她又上了一年高中。
一年后,她如愿上了心仪的大学。
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爱啦娱乐又联系上陶小屿,答应了她以卡通形象出道的要求。
双方签下合约,为此,她休学了。
陶小屿选择签约还有一个原因,她的外婆身体每况愈下,她得回到鹭岛照顾她。
签约后,经过专业学习和培训,一年后陶小屿正式出道。
又经过一年的宣传和经营,凭借天赋异禀,如今她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最终,陶小屿虽大学肄业,却成了一名广为人知的歌手。
在爱啦音乐网上,她的人设一直是卡通少女歌手,能够将现实中的她与人气歌手身份对上号的人向来寥寥无几。
作为歌手,她给人以神秘的印象。
随着人气越来越高,对她的赞誉也越来越多,伴随而来的还有好事者的恶意揣测,有说她长相见不得人的;有说她残疾的;有说她傍大佬上位……
对此,她置之一笑,并不过多理会。
命运没有在才华和外貌上亏待陶小屿,却在家庭生活中让她受尽挫败。
据她外婆说,她父亲是一个香港人,至今,她从未有过关于他的音讯;
她母亲向来不准她问及身世,那是她在香港念书的时候不能提及的黑暗过往。
上中学以后,陶小屿的母亲去了新加坡,母女聚少离多,她可以依靠的亲人只剩下外婆,可这唯一疼爱她的亲人也在几年前去世了。
如今,陶小屿孑然一身,独自住在外婆留给她的一栋老式楼房里,红色的屋顶,斑驳的墙身爬着地锦,房前带有一个小院子。
阴天的时候,房屋常常被肉眼可见的暮气笼罩着。
那房子对她一个人而言委实显得过大,过空,过寂寞。
从公园回到家,推开被藤蔓缠绕的黑色铁门,院子里葱茏的草木立即闯入她的眼帘,四处散发着春日
里的欣然。
院子角落的那棵芒果树正在开花,飘散过来的怪异香味浓得让她忍不住皱眉头。
明明果实那么甜美,而花香却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她屏住呼吸,穿过院子,迅速进了屋,将那气味挡在了门外。
陶小屿回到房间,将今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发给唐漫椿之后,她甩开脚上的小兔子棉拖,一骨碌爬到床上,将自己裹进棉被里。
啊,还好悲伤的时候有床这样柔软的地方。她由衷地想着。
陶小屿醒来时已经天黑,她做了一个小号的欧姆蛋卷,又煎了一小块牛排,焯了几瓣西蓝花,浇上调好的耗油汁,一份简单的晚餐就做好了。
已经一整天没进食,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心情不好就滴水不进、难以成眠的类型,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不是还可以借酒消愁么?她满不在乎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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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九点,陶小屿就到了鹊仙桥,一家作坊小酒吧。
算是常客,她直接推门进去。店堂不大,加上吧台,一共就十多个座位。
厚重的木质桌椅和柜台,架子上是满满当当的酒瓶和杯子,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暖的光芒。里面没有花,绿植也不多,没有音乐,很安静。
在这吧台之后还有一个厨房,那是做下酒小食的地方。
鹊仙桥的经营者是一对四十上下的情侣。
“来啦,好久不见。”狭长吧台后面,那个戴着头箍的偏瘦女人抬起头,冲陶小屿由衷地笑着说。
她记得陶小屿,并不是因为她来得有多频繁,而是因为她的样子令人过目难忘,雪白的肌肤,柔软的头发,最关键的是,她像花儿一样,无比年轻。
陶小屿不是那种美到惊为天人的类型,她如同向日葵,灿烂却不过分夺目,优美又不至于华丽。她身上有一种气质,静默时会散发出淡淡的清愁,可一笑,又犹如朝阳般温暖,这本来是矛盾的,在她的身上却无比地和谐。
“七姐。”陶小屿扬起右手,回应一声,收手时下意识地做了个向耳后挽头发的动作,她径自走向吧台。
这时,对着墙柜的高个女人转回身,“一个人么?”她的声
线从来都是这么温暖。
“没有,朋友应该也快到了。”
陶小屿坐下来,看着她们忙碌,店里除了她们,靠窗的座位上还坐着两个女人,她们似乎在聊着什么。
“阿咏姐,先给我来一杯大夕阳。”她说。
秦阿咏,就是声线很温暖的高个女人答道,“好的。”
“小陶,”戴着头箍的女人叫丘七仙,“大夕阳很容易醉人哦,那种酒比较适合我们这种年纪的女人。”她善意地提醒着,像陶小屿这样二十三四的姑娘,一般不会点这么烈的酒。
就在这时,陶小屿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唐漫椿。“我朋友到了。”接电话之前,她冲着丘七仙说。
“小屿,我事情没有忙完,还在开会呢。”电话那头,唐漫椿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陶小屿发现丘七仙还在看着她,想起刚刚嘴快,她一阵尴尬。
“喔。”她回道,“我已经在鹊仙桥。”
“这样子啊,”唐漫椿顿了顿,“那我开完会尽快过去,因为要把活动方案定下来,所以时间不确定,我会尽快,抱歉啦小屿。”
“没事,你先忙。”
挂断电话,陶小屿刚才点的大夕阳已经送到她的面前,对上秦阿咏的目光,她勉强地笑了笑。
“妹妹的酒窝,真是好看。”
陶小屿对着秦阿咏又笑了笑,这时候她不怎么想说话。
“老都老了,还是色心不改。”丘七仙嗔了一句,白眼翻得那叫一个不加修饰。
“你敢说,陶妹妹的酒窝不好看么?”
“我不敢说!可是你当老娘的面撩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当我死人哦?我告诉你,这辈子,在我的身边,你都不准赞美别的女人!就算她比我年轻、比我美、比我有钱,你也只能假装眼里只有我一个,听清楚了没?”说着,她轻轻地在秦阿咏的胳膊上装模作样地揪了一下。
“哎哟哟真是无趣,你不要这么凶好么?”秦阿咏夸张地叫着,抹了抹胳膊,“刚才妹妹进来的时候,你两眼发光,怎么地,只准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啊?”
她们两个,一直吵嚷不休,语
气却亲昵无比,听得陶小屿更觉寂寞,不知不觉间,她的第一杯大夕阳已经见底了。
“阿咏姐,再来一杯。”她双肘轻轻地搭在吧台上,头微微向.左.倾,那眉目清灵,模样显得那么乖巧。
一杯酒下肚,不知道是喝得太急,还是酒本身就烈,陶小屿觉得腹中、脸上都快速地烧了起来,只是身在暖色灯光之下,大家看不出她的脸已经驼红。
“妹妹这喝法,”秦阿咏接走她的杯子,却没有为她续杯的意思,“是想要求醉么?”
“这喝烈酒呢,”丘七仙附和道,“就该轻酌慢饮,尤其是我们小女人,更要小口小口地喝。要不要先跟姐姐聊一聊?”
陶小屿瞳孔微张,缓缓地摇摇头,她还是不太想说话。“阿咏姐,满上吧。”她的语气很淡,却不容拒绝。
一杯接一杯地,美人伤怀,看得旁人无端心疼。
不到一个小时,贪杯的陶小屿已经醉眼朦胧。
她不吵也不闹,也没说话,一会儿盯着桌面,一会儿看看眼前忙碌的人,除了目光黯然、面有惆怅之色,大家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
“hi——”隔着一个凳子,坐的是一个穿杏黄色衣服的姑娘,她比陶小屿晚一些进鹊仙桥,也是是独自进来的,“我请你喝一杯,好么?”
闻言,陶小屿侧首,见到对方柔美如水的眼睛,这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脑袋却异常清醒,“我有女朋友了。”她说着,一个酒嗝涌上来,刺辣感令她美丽的双眼立刻漫出泪意,店堂里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本来她已经准备要走,十多分钟之前,唐漫椿给她打来电话——
“我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好,你还在鹊仙桥么?”
“我准备回去了。”陶小屿说。
事实上,她并不想回去,这个时候,她想放纵一下,想随便找一个人,看看能不能打破一直以来亲密恐惧的紧箍咒。
可是,当身边有人向她发出要约,她又本能地退缩了。
“也可以交个朋友。”那姑娘继续说着,她喜欢陶小屿的模样,还有毫不含糊而又果断的说话方式。
“
那行啊。”陶小屿咕哝一句,懒洋洋地笑了笑,嘴角上方的酒窝,像一朵小花般绽放。在对方掏出手机准备跟她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她噗通一声,扑倒在吧台。
“她喝多了。”秦阿咏看着那打开手机的姑娘说。
“那我等她清醒。”
她们的对话,陶小屿听得很清楚,可却不想抬起头。
现在回家,太寂寞了,就这样,在有其他人的地方,再待一会儿,等酒劲儿过去再回。她做了这样的打算,一动不动地趴着,秀发刚好塌及桌面,如黑夜一般散开。
大家也不去打搅她,只任她趴在吧台上。
“小陶,是不是女你朋友来了?”
陶小屿并没有睡着,闻声,她慢慢地直起身子,灯光刺得她有点睁不开眼,她弄了弄头发,然后缓缓转身,那张清冷绝伦的脸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软绵绵的身子一个直挺,同时张口结舌,为什么唐漫雯会忽然出现在鹊仙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