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头巾之后传出的是洬雨从未听过的声音,旖旎缠绵,一开口仿佛能酥掉对方的一身筋骨。
洬雨稳了稳心神,瞥了眼腹间的伤势,冷冷地道“初次见面,以一道浅淡的匕伤相赠,姑娘的风采也很别致。”洬雨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强烈的妖气,如果她没有对乔装的女妖起疑,方才的那一刀应该已经抹上了她的咽喉。
对面的女妖闪了闪那双魅惑的眸子,神情恢复如初后眸中又多了一丝狡黠,她顷首道“洬雨仙这般言说可就太伤您我的交情了,我可是您的故交旧友啊,怎么能说是‘初次见面’呢。”
洬雨虽在方才的交手中瞥清了女妖的容貌,可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副面孔,道“你是谁?”
女妖笑了,望着洬雨道“洬雨仙真的记不起我了?”
洬雨望着女妖,没有回话。
女妖道“无妨,”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抬起纤白的手掌,轻轻聚力,便在掌中悬出一枚墨色的玉簪。那双狐狸眼眸盯着墨玉簪,道“洬雨仙,您记不起我不碍事,但您总该认得这枚墨玉簪吧?”
只一眼,洬雨的眸子染上一抹惊疑,旋即又覆上一层冰冷,道“这支‘琳琅引’是你的?”
女妖道“不错,是我的。”
洬雨攒紧了手中的长枪,不发一语,闪身冲向女妖。其势如箭脱弦,刹那已至女妖身前,女妖大惊,慌乱间顾不得收回墨玉簪,忙翻掌出刀相挡。
茫茫雪色中,只见一道银色步步紧逼,一抹青莲被迫格挡。
女妖的实力本与洬雨不相上下,只因洬雨突然出招,一上来又用尽全力,加上她对洬雨心生惧意,因此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没几招便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洬雨长枪直指,女妖瘫在冰面上不敢再动。洬雨暂时不急着要女妖的命。她抬臂一挥,轻轻聚力一收,那支停在半空的墨玉簪便悬在了她的手中。长枪再进,洬雨冷冷的道“别动……簪子哪来的?”
让仙族赢得这么不体面的簪子究竟是哪来的?
女妖眼中的不甘转为笑意,她轻笑一声,道“是洬雨仙您给我的呀……怎么?您觉得我在说谎?……呵,也对,毕竟您已经记不起我是谁了,自然也就忘了您和我之间的所有事情。”
洬雨望着女妖,她从女妖的眼中看出女妖并未说谎,思量半刻道“大约九百年前,本仙在人间历劫。是不是在那时你遇见过本仙?”
女妖道“没错,确实是在那时。所以您应该相信我了吧……自然,也应该知道,真正让仙族赢得这么难看的正是洬雨仙您。”
洬雨眸露霜雪之意,厉声道“你撒谎。”
女妖冷笑一声,语带嘲讽“我撒谎?”
“洬雨仙您身为天界举足轻重的仙将应该很清楚,你们仙族打得这么难看就是因为天界大半个兵力防布如同虚设。整整十八重天啊,被魔族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地踏过,仙族这数百万年的脸面是真的都丢尽了。”
“您也不想想,魔族这十数万年来一直待在魔域苟且,如何忽然间会举全族之力攻上天界,还这么的毫不费力?更凑巧的是,这举兵的时间刚好在您历劫归位后的第三年,真就这么凑巧的吗?而您……不正是忘记了自己在人间所经历的一切吗?”
“您也知道我这墨玉簪名曰‘琳琅引’,可是囊尽了天界的大半个琳琅阁啊……至于掌管着天界琳琅阁的,这一万九千年来不都是洬雨仙您吗。”
女妖的声音越发旖旎缠绵,她眼见洬雨眸中的神色开始混乱,继续火上浇油地道“洬雨仙您好好看看这支簪子,细细瞧瞧那颗水玉珠,您不觉得熟悉吗?”
洬雨不由自主地看向手上的玉簪。手上悬着的墨玉簪长有半尺,细长的簪挺上刻着一道道长长的妖族禁制符文,最显眼的是簪首,三张雕镂的狐狸玉面中央镶嵌着一颗猫眼石大小的水玉珠,珠内有丝丝缕缕、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静静流转。
不知为何,洬雨看向水玉珠时耳旁响起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一遍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的神识忽然有些不清明,有模糊的画面在她眼前忽隐忽现。
女妖继续道“洬雨仙您可看清楚了?是不是觉得有些画面在眼前慢慢清晰?画面中的人影是不是有些熟悉?”
女妖一边不停地问着洬雨,另一边,她藏在衣袖里的手指指尖已聚上一团蓝紫色的妖光,轻轻牵引着水玉珠里的光芒。
洬雨并未察觉她自己已经踏进了女妖的陷阱。
洬雨依旧盯着水玉珠,她的神识越发不清明,耳旁有另一道断断续续且极轻极缓的声音传来——
“别怕……洬雨,我在……没事了……”
有什么呼之欲出。洬雨执拗地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画面。
女妖的声音再次传来,道“洬雨仙,您可还记得在人间时,那个为您而战的白发赤瞳的少年?”
女妖的话字字入耳,洬雨的眼前闪现出一个不曾熟悉的画面
白发赤瞳的男子一身是血的跌跪在地上,殷红的血液侵染了脚下的皑皑白雪,他艰难地支撑着手中的剑不让自己倒下去。在他的后背上,那一侧磅礴的纯白羽翼沾满了泥土和鲜血,显得无比刺目。可当他缓缓抬首望过来时,凌乱的面容上那一双干净的眸子里含着能化开霜雪的暖意……
“……羽苍?!”像一道天雷击中心口,洬雨猛地清醒。
可是已经晚了。
洬雨还没想明白刚才出现在眼前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便察觉到周身隐隐作痛。她心下一惊太大意了!
洬雨及时收神,想要凝聚仙力,可她的身体却像是被撕裂一般,阵阵刺痛自四肢百骸深处传来,一瞬间,有道道金色光芒从她的铠甲间射出——她的元神正在被生生撕裂!
长枪自手中滑落,女妖在洬雨的身体一点点倒下去的同时慢慢起身。她收回墨玉簪,擦掉唇角的血迹,轻咳几声后道“如何啊?洬雨仙。”
周身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碎粒飘起,跪在冰面上的洬雨颤声道“他、他怎么了?”
水玉珠里的白色光华看着更亮了,急速流转着,一抹笑意漫上女妖的唇角,她道“他是谁啊?”
洬雨忍者痛意,厉声道“羽苍他……到底怎么了?”
女妖冷笑一声,绕着洬雨边走边道“都到了任我宰割的地步,还这么目中无人吗?天界最、尊、贵、耀、眼、的女将。”
“也是,你多么厉害呀?一千七百多岁时就单挑西洲妖帝并赢了他,如今更是百战百胜让无数妖魔避之不及,你有着让六族众生艳羡的实力,从不将他人放入眼中……你很在意那个白发赤瞳的小半仙,很想知道他的下场,是吗?”
女妖站定在洬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洬雨,一字一句道“他死了,死在了枢洲的雪夜里。”
“无数刀剑穿身而过,他那身洁白的衣衫被鲜血染成了红衣,而那双能让他穿云破霄的羽翼被生生折断了一只……”
“你可知道令我这个看客也心生同情的是什么吗?”
“他深深爱恋的女仙,在他魂离之际,劫满归位回了九重天、然后将他并那一段温存全部忘在了脑后。”
------题外话------
嗯~~~即便在梦里,到底也是登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