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当天晚上,当作为少帅兼前军主帅的徐子陵在自己的营帐内和一干将领以及军师们商量完攻城对策,可最终却毫无头绪,找不到任何有效破敌之策而不得不各自散去,当他心下烦闷之余,于那月夜之下在篝火通明戒备森严的中军大营里巡视漫步并走到军营内的那一处无人的高地时,那个师妃暄忽地就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天知道对方是怎么悄无声息潜入进来并在这里等自己的,反正,徐子陵真的有些被惊到了。
当然了,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徐子陵心下惊吓则更多一点,惊喜反正是肯定没有多少的。
“哈!?”
“原来是师仙子……”
“你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呢!”
月光下,看着眼前的那个神出鬼没,竟敢独自一人擅闯自家中军大营的师妃暄师尼姑,想起自己师徒三人曾在洛阳时屡次三番被对方以多欺少的经历,刚想说点什么的徐子陵嘴角便突然便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接着便话锋一转并调侃般问道
“不过……”
“此处乃我双龙军大营,前中后三营内共有近六万骁勇善战的将士,师仙子来此,就不怕我大喊一声,让师仙子有来无回?”
是的,徐子陵可没有在开玩笑,他确实有喊人的冲动!
虽说他已经获得‘和氏璧’以及‘邪帝舍利’的种种好处,之前更是三招之内便击杀了那「焦土千里」毛燥,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慈航静斋的传人师妃暄,他心下就还是不免有些忐忑,并没有能百分百击败对方的信心。
毕竟那婠婠可是曾和他们两兄弟说起过的,在那晚,在曼清院之外,她就曾和师妃暄全力出手并大战了一场,而当时,据说要不是有他们的安妮小师父在场并偷偷于一旁指点,只怕她就已经没命了!
所以,目前自己虽已功力大涨,可面对眼前的这个慈航静斋的强敌,在缺乏时间去沉淀和消化那些种种好处的徐子陵,就当然是也不敢轻易去和对方放对,特别是目前自己身为一军主帅绝不容有失的情况下。
当然!
最重要的是,据他所知,这个慈航静斋的传人行动时从不会独自一人!
就比如在洛阳时,对方的身边就有中土道家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李阀众多高手、各路英雄豪杰以及净念禅院的一干高僧在旁策应;而去找寇仲时,除了当初前往飞马牧场的李阀的柴绍、李秀宁等恩将仇报之人外,更是还有江淮军的辅公佑、左游仙以及萧铣和朱桀麾下的一众高手将领!
而现在,对方又来找自己,而且还是看似是只身潜入军营的冒失做法,那便不禁让徐子陵心下直犯嘀咕,忍不住开始警惕着周围的黑暗之处,不知道周围到底潜伏着对方多少的帮手。
唯一让徐子陵有些放心的是,现在这里可是自家中军大营之内,虽然对方的高手可能确实比自己这方要多得多,可奈何自家兵马也更多,在刀枪、强弩和重箭的护卫策应下,双方真个打起来鹿死谁手,可还是说不定的。
“怎么?”
看着徐子陵那很不客气的语气以及那暗自戒备的表情和环视周围的小动作,那个俏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姿态神韵在月光下更显优雅绝俗,仿佛绽放的昙花那般,顾盼之间尽显靓丽的师妃暄先是一叹,然后才幽怨地朝着徐子陵轻声嗔怪着问道
“子陵似乎对妃暄有着芥蒂?”
“为何会如此防备?”
“是因为……”
“洛阳那时的事情吗?”
洛阳的事情,师妃暄迄今想起来都还不禁有些唏嘘、感慨以及羞愤。
但不管怎样,那些些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逝者不可追,她再怎么去多想也没用,只要先做好当下便可以了。
“芥蒂?”
摇摇头,徐子陵有些腹诽且口不应心地说着。
“呵!”
“我又哪敢啊?”
虽然嘴上是那么说,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翻脸并大声地这般驳斥道你这个师仙子动不动就拉来一大票的帮手并以势压人,我徐子陵和寇仲两兄弟要不是沾了自家安妮师父的光,则现在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又哪轻易招惹您这尊大佛?
当然了,那种话徐子陵就肯定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即便他们双龙目前和对方以及对方所代表的势力已基本势如水火,但在没有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他就还是需要有点儿顾忌的,特别是自从修炼《长生诀》后,性情变得越发淡薄且沉稳之后,他就更不希望在对方没有露出敌意的情况下将事情给弄得更糟,也更不想轻易去和别人争斗。
“不敢?”
“那就是说还有芥蒂咯?”
“哎……”
点点头,大概知道徐子陵的意思后,师妃暄再次哀怨地叹了一口气,面上也开始现出更多的愁苦神色。
而要是现在有人在这里并看到她的那表情的话,在不知道事情原委的情形下,想必,就肯定是会将罪责给归咎到一旁的面色冷峻的徐子陵身上吧?
但幸好,这里没有旁人,而即便是有人也只会是双龙军中军大营的将士,他们即便真的看到,也肯定是无条件遵从徐子陵的命令,不会轻易偏向和相信她这个矫揉造作的陌生女人的。
“……”
“月上中天,夜未央……”
“大江南岸,镇江城旁……”
接着,那师妃暄不等徐子陵开口,便转身走到了不远处的篝火下,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开始眺望着远处那在月光下波光嶙峋的大江江面以及那黝黑如同一头猛兽般的镇江城。
若是在以往,从这里看去,就必定是一副万家灯火、星辰渔照的月夜极美景图吧?
然则,此时此刻,在双龙军开始攻伐镇江之后,在宵禁下,城里往常的那万家灯火早早便已熄灭了,倒是城头上火光敞亮且人影幢幢,而大江江面上的李子通那吴国的舰船更是来去匆匆,在那无尽的肃杀之意下,所有的美感都已被冲得荡然无存。
“如此良辰美景,却蕴含着无尽的杀机和冤魂……”
“子陵。”
“你说,如今天下,什么时候才能有太平的日子?”
看了一会月夜江景并有感而发地轻声吟了两句后,师妃暄这才突然转过身来,作着那悲天悯人的慈悲状朝着徐子陵发出了询问。
“……”
可惜,徐子陵没有搭话。
他只是先挥手朝着远处似乎才发现这里的情况以及师妃暄那个陌生女人,并正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探究的巡逻士兵们作手势示意这里暂时无碍后,才上前两步,站到了那师妃暄的身侧并深深地看着江面。
“太平?”
“呵!”
许久,待到师妃暄都有些忍不住时,他才表情坚毅地苦笑着唱诵般喃喃道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江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要太平,除非天下一统,否则……”
“绝无可能!!”
是的,当今天下大乱,各门阀世家和枭雄都趁机而起霍乱天下,而想要让天下太平,让老百姓重新过上好日子,除了将那门阀世家以及趁乱而起的群雄们荡平之外,就绝对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而这,也正是徐子陵虽生性不喜争斗,但还是毅然领兵来攻镇江的缘由。
他徐子陵的兄弟寇仲想要当皇帝并正在逐鹿天下,那他徐子陵除了舍命陪君子并趁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
“!!”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没想到徐子陵竟能念出这么好的一首诗词,师妃暄不禁有些惊诧和意外,并忍不住呢喃了那最后的两句细细品味着。
“子陵真是好文采!”
“妃暄受教了。”
接着,先是用那惊叹和闪烁着莫名神光的双眸不住地端详着眼前身形挺拔且不失英俊潇洒的徐子陵看了好一会,如同是才第一次认识徐子陵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一军统帅且还博学多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那般后,师妃暄才继续笑着叹道
“要是天下群雄都能有子陵这般胸怀以及怜惜黎民百姓的心,那天下何愁不靖?”
“可惜……”
“人心多变且自私,妃暄偶尔亦是觉得无从下手。”
说着,那师妃暄竟自来熟般转过身去并站得离徐子陵更近了一点,就那么一起肩并肩看着江景,如同俩人真个就是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或者是知己那般。
“……”
徐子陵没有搭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对方。
虽然他很想说,那诗词是他在鲁妙子前辈的书房里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而那些杂书则是他们的安妮小师父送给鲁妙子前辈的,那诗词其实并不是他徐子陵的诗作,他就只是稍稍改了其中几个字眼而已。
不过,他最终究还是没有多做解释。
毕竟双方的关系很微妙,所以他就只是继续定定地看着远处的那在月光下波光嶙峋的大江江面以及那黝黑如同一头猛兽般欲择人而噬的镇江城。
“说起来……”
“妃暄今次下山踏足俗世,也是奉师门之命,为这天下百姓寻一明主,好止那无尽的征伐杀戮,也好让天下苍生早一日解脱那‘兴亡’之苦呢!”
接着,在审视完了后,看到徐子陵竟不搭话,那师妃暄想了想,便再次感慨着轻叹起来。
“然则……”
“我今日观子陵,却不似那有着争霸天下之心的人,不知为何会在此领兵作战,是因为那寇仲的缘故?”
“若不然……”
“我料定子陵定会携一红颜知己去过那种闲云野鹤、煮茶修道不问世事的生活吧?”
“又哪里会像现如今这般,在这镇江城外,作那无端杀伐之事,为这天下早日太平,为明主早日出现多添一份变数?”
说着说着,师妃暄便再一次缓缓苦笑着垂下头去,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为徐子陵正在做的事情抱不平?
“!!”
“我明白了。”
“今晚,师仙子是来作那说客的?”
虽然对方确实一眼就将自己给看穿了,且还说得入木三分,知道自己确实不是那种喜欢争强好胜以及注重权势的人,但是,在大概听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后,徐子陵就还是目光一凛,然后语气很是不善地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