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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妻儿遭掳,含垢认输(1 / 1)

雨丝纤细,银针绵密。

皆以劈头盖脸之势,向“挫骨双刀”方七斗笼罩而来,无从闪避,无计可施。

台下群侠中,登时爆出一阵阵惊呼。怒意最盛者,自然是弘道观观主尉迟渊、并方七斗的一众师兄弟们。争相咒骂唐门之人不讲武德,只凭暗器伤人。

长轩下“唐门六姝”闻言,无不秀目圆瞪,当即也操着蜀中乡音,起身与弘道观众弟子对骂起来。场面一时嘈杂不已。

杨朝夕更是惊跳而起。那“暴雨梨花针”的苦头、他却是亲自尝过。针头之上蓝幽幽的光,纵然不是剧毒、也当是烈性麻药之类。且毒发十分迅速,一旦中招、超不过十息工夫,便会行为受制,束以待毙……

此时见“广寒仙子”唐小婵非但暗器迭出,更将“暴雨梨花针”当成了压轴利器,其心思之缜密阴毒、也算江湖罕有。

念头闪过同时,杨朝夕右手一翻,掌心登时多出三枚四方钉来。不待众人注意,四方钉已擦着雨帘,径直往唐小婵面门、胸腹间激射而去!

“噗噗噗!”

却听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发出。定睛望去,三枚无影无声的四方钉,却被一袭袈裟席卷下来。抬眸一瞧,只见灵真禅师手擎油纸伞,一脸阴沉向他望来:“杨少侠!此等行径、有违武林大会的规矩,还望你适可而止!”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杨朝夕鹰眸锐利,怒极反笑道:“和尚!若凭暗器机括、亦可取巧为胜,索性也莫再叫‘武林大会’,干脆改叫‘暗算大会’,岂不更贴切些!”

“放肆!!”

十几个有些面熟的香山寺武僧,当即挺枪持棍上前,怒视杨朝夕道。灵真禅师下巴微抬,锦斓袈裟已然抖开,四方钉“叮呤”坠地、很快被雨水打湿,泛出微若光亮。

杨朝夕便要拔剑怒起,先将昨夜折辱自己的武僧打翻、再与灵真禅师一较高低。幸而两只大手一左一右、从后面按住他肩头,将这一触即爆的矛盾拦了下来。

左面之人却是肖湛。眼见杨朝夕满脸怒容转过头来,当即淡然一笑,抬手指向四方台道:“杨师弟莫恼!看看再说!”

杨朝夕这才重将目光转向四方台,却见方七斗依旧生龙活虎,挥着两把银光闪耀的横刀、再度与唐小婵斗作一团。哪有半分中招倒地的迹象?不由惊诧莫名。

原来,就在“暴雨梨花针”席卷而至的刹那,方七斗情急生智!忽而想到师父尉迟渊所授“夺槊拳”中,似有一招“夜半狸猫”,乃是摹仿狸猫受惊吓时,乍然跃起、借以避险的本能。

此时数针齐发,形同绝地,方七斗只觉内息翻涌、瞬间灌入双足!旋即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怪力,双腿仿佛蚱蜢般、平地跃起五尺余高,登时将银针让在了脚下。

加上银针轻盈,雨滴沉重,实际飞至方七斗足下的银针,已不足三成。大半则因挂上了雨水、分量加重,无声无息落在了台面上。

而袭向方七斗双足的数枚银针,被他挥刀一抄,尽数拍飞。待唐小婵又惊又怒,预备再补射几蓬银针时,方七斗已接连施展“懒驴打滚”“蛇行雀跃”“八步赶蝉”几样身法,将她捆着小铁匣、忽左忽右的右臂,全都闪躲开去。

不过两息工夫,方七斗已刀交右手、猱身冲至唐小婵身前。旋即祭出“吓蛮刀”中的一招“擘雨劈风”,便向唐小婵拦腰斩去!

刀式简捷、迅猛难当,更透出七分杀气!竟将数丛雨幕都裁断作两截。原本各循其道的雨丝,登时乱了阵脚:上半截被刀风一带、偏出寸许,轨迹皆为之一变;下半截则似受惊四散的蝇虫,没头没脑逃离开去,很快遁入四方台的漫漫水花间……

唐小婵此时再发“暴雨梨花针”,却已然不及。好在她素来敏于机变,当即左手向腰间一按,又将“金丝软剑”揭起,使出一记“绕树三匝”,与横刀针锋相对。

“呯呤呤呤!”

软剑果如蛟蟒,将方七斗手中横刀裹缠起来。剑尖更似蛇信,一个折转、便绕开刀镡,向方七斗手背蛰去。

方七斗顿觉这势不可挡的一刀,斩在了一潭烂泥中,大半气力皆被软剑化去,不禁想到一联诗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然而唐小婵所使“腾蛟剑法”,比之已然失传的“绕指柔剑”,到底还是差了许多。方七斗察觉剑尖有异,急忙撤开手去,同时屈指弹出。指尖将一股内息、顷刻弹入柄头之内,令得原本迟滞的横刀,忽又暴躁起来!

“锵呤——!”

横刀冲开束缚,竟擦着唐小婵腰际、斜飞而过,登时贯穿小半幅外裙与间裙,划开一道斜斜的破口。刀势不绝,刀镡勾着裙摆向外一扯,更将这破口撕开,露出内里葱绿色的绸裈来。

绸裈原本宽松,但被无处不在的雨水一浸、登时便裹缠在唐小婵身上。半透的绿绸裈、紧紧贴在动人曲线上,将本就姣好的身形、愈发勾勒得山明水秀……

“登徒浪子!岂能留你!!”

唐小婵羞愤难当,当即软剑一甩、直向方七斗脖颈卷去。要在他脖子上画出一圈“血璎珞”来,好令其血尽而亡!

岂料赤手空拳的方七斗,竟是丝毫不惧。一双肉掌挥喝而至,速度却比之前双刀、还要快上几分!叼、缠、甩、弹四字要诀一出,仿佛稳稳拿捏住了“金丝软剑”的七寸。纵使柔刃刁钻,也脱不开方七斗十指笼罩,

隐隐有些难逃束缚的感觉。

唐小婵心头剧震:原以为眼前这个不入眼的“妹夫”,不过是仗着双刀猛狠、又有些道门根底,才敢来这“神都武林大会”上逞勇。岂料此时显露的这手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比之方才那粗鄙刀法,却是高妙了太多,已然将她金丝软剑稳稳压制住。

唐小婵长剑挥突劈斩,想要以进为退、脱离方七斗掌控,再伺机发出暗器,尽快结束这场超出预料的争斗。然而方七斗已洞悉她的意图,竟是步步进逼、半点不饶!

“呲呤呤……”

骤然间,唐小婵顿感右臂一麻,金丝软剑脱手飞出、跌落在水珠四溅的四方台上。

许是气急,方七斗拳势不停,使出一招“双龙抢珠”。一手扣住唐小娟右臂,一手戳在她左肩井穴处,出招之速、发力之狠,皆是生死相搏的阵势,全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意!

唐小婵只觉左半边身子一片麻木,竟是不听使唤。旋即左膝一软,登时歪歪斜斜、便向台面倒去。右臂太渊穴依旧被方七斗扣着,酸麻胀痛之感、却瞬间贯通了整条左臂,痛得她两串泪珠儿混着雨水、飞洒而出。

便在此时,痛感消散。一股霸道之力透过左臂,将她半倾的身子拽了回来,撞在一堵结实却微暖的墙上。盈盈一握的纤腰、似被藤蔓箍住,无理且粗蛮。

然而抬眼一瞧,却见方七斗正一半戏谑一半冷笑地盯着她。口中呵出热气、喷在她惊怒交集的脸上,温吞中还夹着三分酒气。

唐小婵羞愤难当,便要抬起右臂、催发“暴雨梨花针”。然而方七斗左手一晃,登时将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铁匣子亮了出来——三寸长,两寸阔,一寸高,不是“暴雨梨花针”又是何物?

方七斗随手向后一抛,“暴雨梨花针”撞开雨线、落入仿佛沸腾的伊水,连水花也没溅起半个,便消失无踪。

唐小婵目眦欲裂,右手蜷作鹰爪、就向方七斗咽喉抓去。方七斗左手在腰间一带、当即将方才那铁蒺藜挟起,旋即出招如电,将铁蒺藜塞入唐小婵右手手心。但见羊脂白玉般的手掌中,顷刻多出一只血口,将手掌染作殷红。

同时,方七斗右手一翻、窜入唐小婵彩袖内。接着“呯叮”几声细响,方七斗右手已然抽出,手中已多了一架构造精巧的精钢小弩。小弩已调转弩头,抵在唐小婵胸口,气得她几欲昏厥过去。

雨幕潇潇,打湿裙袍。

本就轻盈的裙衫浸透雨水、贴裹在唐小婵身上,圆柔中透着冷艳。

雨腥味混着浓郁的脂粉香气,钻进方七斗鼻孔,撩拨着他的底线。仿佛眼前这窈窕冷艳的佳人,便是自己数日未见的发妻唐娟,直想一把搂在怀里、互诉衷情……

好在方七斗只稍稍一个恍惚,便定住心神。双眸里转瞬即逝的柔情,顷刻转作一片冷冽:“唐姑娘,若你还不肯认输,便不必认了!方某人会拖着你的尸身,向江湖同道代你认输!”

唐小婵身子紧绷、双目彤红,时而盯着胸前精钢小弩,时而瞥向煞星附体的方七斗,终于忍将不住、抿唇低声啜泣。

眼泪温热,雨丝冰凉,合作两股,自嘴畔脸颊奔涌而下,似宣泄着无尽委屈。看得台下众侠士里有人怜香惜玉、有人义愤填膺起来——

“欺负弱质女流,算什么英雄好汉?!”

“好一朵梨花带雨,好一双催花辣手!”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公门走狗’方七斗、竟是要极尽侮辱之能事,才将那姑娘抹杀,当真下作至极!”

“八尺军汉,双刀凛凛斩粉黛;六幅裙钗,孤剑吟吟动客情!”

“这等人面兽心之徒,吾辈女子共讨之!”

“……”

方七斗听得一头冷汗。果然漂亮女子、眼缘都不会太差,台下众人只瞧见自己辣手摧花,却全然忽略了唐小婵的阴狠狡诈。古之所传“我见犹怜”桓温妾、“掷果盈车”潘安仁,其信然矣!

便在此时,长轩下一声冷喝、震惊四座:“竖子匹夫!安敢伤吾唐门姝丽!!”

方七斗侧目瞧去,却是元载发妻、唐门大师姊王韫秀,霍然立于檐下。一柄长剑遥指四方台,已是怒不可遏。

王韫秀身旁群立的“唐门六姝”“唐门六士”“唐门六子”等人,亦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台上持弩傲立的方七斗大卸八块,方可消心头之恨。

方七斗面色微尬,挠头冷笑道:“原来唐门弟子行走江湖,靠的是传风搧火、人多势众……还有师门威风啊!只不过今日栽在方某人头上,也算报应不爽。哼哼!还不快快认输?免遭皮肉之苦!”

唐小婵陡然收住眼泪,秀目圆瞪:“你!你娃臭虾子……我师姊肯定锤死你个憨批!嘤嘤嘤……”

“认、不、认、输?!”

听着台下鼓噪喝骂之声,方七斗耐心渐失、一字一顿迸道,眼中凶光乍盛。

唐小婵浑身一颤,两股间泛起酸暖之意,险些当场失禁。腔子中的一团突突乱跳,几乎要从口中呕出。正欲服软认输,忽见唐小珞头戴箬笠、足蹬皮靴,从长轩下至辕门下,叫道:“师姊莫慌!叫他瞧瞧我唐门手段,才好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一支银亮的判官笔,翻着筋斗、向四方台上飞去,在雨幕间划开一道弧线。不过几息工夫,便“咄”地一声闷响,斜斜扎在台面木板上,距离方七斗、唐小婵二人,不过丈许距离。

笔管上似缚着一环金灿灿的物什,在雨花簇拥下、闪着灿目光华。

杨朝夕“嚯”地站起身来,怒视灵真禅师道:“灵真和尚!何故唐门暗器、你便不拦不挡?!”

灵真禅师却似超然物外、神色淡然,徐徐转过脸去,竟是不理不睬。

唐小婵瞥见那物什,登时面色大喜,连下巴都擎高了几分。

方七斗却是瞳孔骤缩,浑身上下俱凉了半截:那金灿灿、摇摇晃晃的小东西,赫然便是方子建从周岁时起、便时时佩戴,几不曾离身的金项圈!

方七斗寒声微抖:“贼贱婢!!你们将我建儿掳去了哪里?!若敢教他有半点闪失,方某人便是翻秦岭、越巴山、穿蜀道、过剑门……亦必将你唐门,屠、尽、杀、绝!!!”

唐小婵有恃无恐,忽自袖囊中拔出一柄木簪来,在方七斗眼前晃了晃,不无威胁道:“瓜娃儿!你晓得这个不?若不认输,你婆娘、娃娃儿就要死求喽……”

方七斗怒目逼视,果见那木簪中部、有一道斜逸曲折的细缝,被杏木胶黏结得十分紧实。正是当年他攀上麟迹观围墙、偷瞧杨朝夕与花希子崔琬激斗时,被唐娟射来的那一柄木簪。后来他假借还簪,去寻唐娟询问名姓,反被恼羞成怒的唐娟当场折断木簪、摔在了地上……再后来他寻了杏木胶,重将这木簪粘黏起来,却也促成了他唐娟的百年之好……

忆及往昔种种,方七斗冲冠眦裂,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此、言、当、真?!”

唐小婵却是不答,皓腕一扬、将木簪抛飞出去。

方七斗果然大急,挥臂便要去接,登时被唐小婵觑着空当、劈手夺回精钢小弩,一下便挥砸在方七斗腮帮子上。接着将位于弩前的含口、怼在方七斗下颌,笑意恣肆道:“你个憨批!你有得选么?!敢鼓捣老娘,老娘锤死你个龟儿子……”

方七斗面沉如水,瞬间没了还手的勇气,腮上已多出一道紫红色的淤痕。含垢忍辱道:

“我方某人,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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