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赤水护法竟已阵亡,原本稍有些轻松的气氛、登时又凝重起来。
小蛮不免唏嘘道“前些日子,赤水大哥还说要教我如何使月牙铲……却不想去了趟长安、便与他阴阳两隔了。”
杨朝夕躺在绣榻上,亦是闭目道“我从香鹿寨赶来途中,便遇上了赤水护法。方才还在甲板上与他并肩而战,谁知上来斗了一回虎妖,他竟死在群侠手里。”
柳晓暮又调匀了气息,才徐徐道“凡举大事,死伤再所难免。赤水今日以身殉教,当为万千教众之楷模。好叫众教徒知晓除恶布善、自有险阻,死且不惧、何惧其他?”
小蛮忙拢手作焰道“谨记圣姑教谕!”
柳晓暮忽轻抬右臂、结了个手印,将阴元之气归于三丹田中,张眸轻道“姑姑已稳住伤势。小蛮,去将众护法召来。今日之事虽告一段落,焉知后半途没有波澜?有备无患、总好过措手不及。”
小蛮应下,又罩上面巾,便疾步而出,召集船上的护法去了。
柳晓暮才又开口道“小道士,方才助你降服虎妖的,便是上回你说的那位神秘前辈吧?以你之能、应当驱使不了这等角色,想必是他与你有些机缘,才出手相帮。如今虎妖已诛,只怕以后想再见他,却是不易了。”
杨朝夕闻言,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才知馗符已不翼而飞。只得悻悻然道“姑姑所料不错,那位前辈给的传讯信物,已被他收去了。即便想当面道一声谢,却也不知怎么寻他。”
柳晓暮颔首道“幸而有他出手。不然,以姑姑和家兄的道行,想要驱走那虎妖、只怕还须费些工夫。若要诛杀,更是无法可想。”
“可是,晓暮姑姑为何会是祆教圣姑?此外、我入祆教之事,从未与人提及,姑姑如何得知?”自柳晓暮再度现身以来,许多问题憋在心里,令杨朝夕困惑不已。此刻终于寻到机会,便问了出来。
“我既是圣姑,想要知晓祆祠中的事情、自然易如反掌。另外姑姑还知道,你和那不经和尚皆是崔府幕僚,奉命入我祆教做‘暗子’。只不过、姑姑事先做了交代,所以康赛因才留下你一人,反而将不经和尚赶了出去。至于姑姑与祆教的渊源,却是‘小儿无娘、说来话长’,以后若有闲暇、再慢慢说与你听。”
柳晓暮虽声音虚浮,却掩不住那一丝狡黠。
“若如此,神都苑一别之后、接连几桩事情,便也是姑姑刻意安排的了?”杨朝夕顿觉心绪复杂。原以为柳晓暮只是一只寻常的妖修,却不料她心思之深、谋算之远,远超自己想象。
“为同太微宫角力,姑姑自然做了很多安排,却也未曾料想、竟把你卷了进来。或者,从你要暗查那罗柔之案开始,便已不可避免、要搅入到祆教与太微宫的这场明争暗斗里。所以,小道士后悔了?”
柳晓暮一声长叹,却又多了几分俏皮。
“我……我今日过来、虽是不自量力,想要叫祆教与群侠少一些杀戮,却也没什么可后悔。只怪自己本领不济、人微言轻,还是有那么人、白白丢了性命。”
杨朝夕似有几分赌气,心中对祆教所为、群侠所为,自是看不甚懂,却又有些不以为然。
柳晓暮笑道“小道士,你所思所为、虽合侠义之道,却是太过天真。世道人心,若果真如你想的那般简单,那么庙堂、江湖,又岂会有这么多的纷争?”
便在这时,叩门声自舱室外响起。
柳晓暮轻咳一声,示意杨朝夕继续静目养神,才沉声道“都进来吧!”
众护法依次进来,静立两侧,圣女小蛮才拢手作焰、回禀道“圣姑,除赤水护法阵亡、玄土护法不知所踪外,天极、地维、曜日、霜月、神火、建木六位护法尽数至此,请圣姑谕示!”
柳晓暮扫了一眼六位护法,眼神中忽透出冷意“曜日!你可知罪?”
曜日护法张松岳闻言,连忙单膝跪倒,拢手作焰道“卑下知罪!卑下自作聪明、擅自诱杀跑马岭伏兵,结果招致各路人马前来围杀。如今教中各卫兄弟死伤惨重,卑下难辞其咎,请圣姑降罪!”
柳晓暮凤眸一瞥,冷然道“此罪记下,跪一旁去。地维,你妄动‘冲霄狼烟’,招其他护法、传教使前来驰援。令我祆教骨干之人,险被一网打尽,可知罪否!”
地维护法冷汗涔涔,亦是单膝跪倒,拢手作焰“卑下、卑下见曜日与许多教中兄弟身陷重围,救人心切……卑下万死难赎!”
柳晓暮看也不看他一眼“也跪一旁去。你们两个,不辨轻重,擅离职守,还要姑姑我一个一个来请吗?”
神火、建木两位护法闻言,俱是“噗通”一声跪倒,齐道“卑下不察,请圣姑降罪!”
天极护法腑脏受伤、面色惨白,见几个兄弟均已跪倒,与小蛮对望一眼后,便也果断跪下。
柳晓暮冷眼瞪着跪作一排的六位护法,牙缝中才蹦出几个字来“认罪服软,你们倒是齐心!为何我交代下的事,偏要自作主张、阳奉阴违!是不是觉得,姑姑我一只妖修、不配在教中指手画脚!”
“卑下不敢!”六人诚惶诚恐,竟已齐齐拜下。
柳晓暮余怒未消,冷冷看着六人,半晌没有说话。六人只是匍匐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终于,柳晓暮仿佛已将怒意压下,徐徐道“也罢!若非地维护法放出‘冲霄狼烟’,姑姑亦不知情况有变。尔等虽行事有差,对祆教却是忠勇可鉴。只是,今日之事,想必那身在长安的元载、坐镇洛阳的王缙,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后面的水程,只怕还有变数。”
话说至此,六位护法便知圣姑已暂且饶过他们,忙直起身子,拢手作焰、行了圣火礼“请圣姑决断!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柳晓暮微微颔首“我令尔等设在灵山坳附近的埋伏,可还在否?”
地维、神火、建木三位护法齐道“尚在!只等圣姑令下。”
柳晓暮继续问道“如今咱们距离灵山坳,还有几里水程?那折回洛阳的群侠,如今行至何处了?”
地维护法拢手作焰道“按照卑下等人所做标记,咱们舫船距离灵山坳那垭口、不过六里水程。那些洛阳群侠亦有不少伤员、脚程并不快,现下已遥遥在望,距咱们舫船不足二里。”
柳晓暮点了点头“好!你带剩余探马、继续往后半程打探消息,若有反常,立时来报!”
“玛古!”地维护法应下,便即起身,奔出舱室。
柳晓暮又道“曜日!赤水所领人马,便伏在前面水草间。你带着赤水护法那月牙铲,传我之令,暂领其人马,但不必轻举妄动。若一路相安无事,自不必与洛阳群侠多结仇怨;若他们胆敢反悔动手,便全力扑杀,确保舫船畅行无阻。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最后机会,若做的不好、也不必回来复命了。继续做你的‘张武侯’吧!”
“玛古!”张松岳行礼应下,忙一溜烟出了舱室。
柳晓暮接着道“神火、建木!你二人还归原处,交代好教中兄弟,也不必轻举妄动。若舫船遭袭,便将火油火箭、巨石滚木一起抛下,截住来犯之敌;若舫船安然驶出灵山坳垭口,你们便带了人、随船跟来。再往东便是一马平川,纵然有人想要伏击,便也没了天时地利。”
“玛古!”两人应下,也不迟疑,转身便走。
这时,柳晓暮内息仿佛又难以为继,头脑中一阵阵晕眩,仿佛潮涌般袭来。她强撑着身体,摆出最后一点威严道“天极!你去催促船工,升帆摇橹,加快行船。便在这灵山坳,将那岸上的群侠甩在后面。”
“玛古。”天极护法覃湘楚应了一声,便拖着伤躯、缓缓出了舱室。
这时,柳晓暮却再也支撑不住,不待小蛮反应过来,竟一头倒在木楼板上。
“玛古!”张松岳行礼应下,忙一溜烟出了舱室。
柳晓暮接着道“神火、建木!你二人还归原处,交代好教中兄弟,也不必轻举妄动。若舫船遭袭,便将火油火箭、巨石滚木一起抛下,截住来犯之敌;若舫船安然驶出灵山坳垭口,你们便带了人、随船跟来。再往东便是一马平川,纵然有人想要伏击,便也没了天时地利。”
“玛古!”两人应下,也不迟疑,转身便走。
这时,柳晓暮内息仿佛又难以为继,头脑中一阵阵晕眩,仿佛潮涌般袭来。她强撑着身体,摆出最后一点威严道“天极!你去催促船工,升帆摇橹,加快行船。便在这灵山坳,将那岸上的群侠甩在后面。”
“玛古。”天极护法覃湘楚应了一声,便拖着伤躯、缓缓出了舱室。
这时,柳晓暮却再也支撑不住,不待小蛮反应过来,竟一头倒在木楼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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