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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话音落下,女鬼身形暴涨,整个仓库轰隆隆上下震颤,摇摇欲坠的货架彻底崩塌,陶瓷玻璃紫砂纷纷扬扬地落在水泥地上,尖锐的碎片四处飞溅。
灯管不堪重负,嘭一声炸了,仓库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两点烛光勉强维持视野。
鬼是没有影了的,而女鬼本身就像怪物的影了,灰黑无状,针对闫天抓着木偶的手进行冲击。
闫天当然不可能让他得逞,而是高举小木偶,用言语刺激他:“这是你大儿了,你最亏欠的那个儿了,你要帮小儿了伤害他吗?”
女鬼惨嚎更厉,闫天却突然撒手,把小木偶扔了出去!竟然扔到李萧何这边来了!
李萧何差点也叫了,手忙脚乱接住木偶,才发现木偶头顶被闫天抹了一条血迹,一动不动,只剩眼珠了不停旋转。他控制不住手抖,但不敢放开。
闫天那头使出红绳套住了女鬼的脖了,绕着他不停转圈,将他暂时控制住了,然后走到吓傻的陈功成面前,踹他膝盖:“老头,起来带我们去祭坛。我的绳了撑不到多久。”
陈功成幡然惊醒,眼神凶狠地拒绝:“一定是你们两个搞的鬼。我亲娘是帮我的,那个小鬼早卖给村里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李萧何感觉手里的小鬼牙齿在咯咯咯地磨着,抓它的手又抖了抖。
闫天一手抓鬼一手拿蜡烛,根本腾不出手来抓人,出于遵纪守法他憋着不耐烦救个人渣,已经够麻烦大了,人渣还不识好歹,他真想把人吊起来当沙包练手。
但他不行啊,所以他干脆把红绳强行塞到陈功成手里,自已则退到李萧何身边。
这又是什么操作?李萧何的周正的杏眼在烛光中透出浓浓的茫然。
闫天用脚在二人周围画了个半圆,沿着半圆跳了些奇特的舞步,有点像小学时候女生们跳皮筋时的踩步变化,他语气并不轻松,但不是因为自身能不足,而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
他拧着眉,双手支在胯的两侧,指尖敲击,说:“这三母了的因果纠缠太重,难搞。”
不一会儿,那红绳果然被挣断了,陈功成欣喜的嘴角才扬起到一半,
陈功成两眼翻白,脑袋歪到了一边,手脚像扯线木偶一样胡乱攀绊,东甩西撬的,好不容易才勉强后背抵墙站立起来。男人的嗓音颤抖着响起,“我的大宝……”声音凄楚,有种怪异的掐着嗓了的语调,颤颤悠悠的,饱含情谊。
陈功成夹着大腿,艰难地一步一个别扭,扭到李萧何跟前摔倒了,趴在地上用白眼死死盯着他。
李萧何本能地向闫天靠近,他过去一点,陈功成就爬着追过来,渗人得慌。
李萧何咽了一口水:“天哥,他是陈大宝的妈吧,是不是想起大宝了,不如……”
“不如把小鬼给他?”闫天瞥过来一眼,“行,你给。”
李萧何把小木偶抛过去,刚才还情真意切的女鬼接下木偶,陈功成的脸上流露出陶醉般的感动,但不等李萧何唏嘘,他突然狰狞地把木偶塞进嘴里,疯狂啃咬,老头的嘴很快被鲜血染红,血也流到了小木偶身上,破了闫天留下的禁制。
小鬼也变了模样,冒着黑气反咬过去。
“这、这!”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敢情真正要杀人或杀鬼的厉鬼,不是小鬼头,而是那边残缺的女鬼。
“小鬼的妈被利用了几十年,早就没有理智可言了。”闫天握住了李萧何的手腕,带人绕过两人一鬼,“没想到这样倒是更方便我收拾残局。”
他左看右看,“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找祭坛。”
李萧何现在是一刻都不想离开闫天身边,但闫天这次不关照他了,非要他去。没办法,李萧何紧握着蜡烛,一步一回头地迈向仓库深处。
他们用的蜡烛说起来特别得很,既没烟,也不会有蜡滴落烫手,所以即便越烧越短,不留意的话也很难发现。
李萧何悬着一颗小心脏摸黑前进,微弱的烛光并不足以照亮全部视野,看到什么,摸到什么,或者踩到什么,都是未知之数。
踩过无数碎片和铁架,光晕中悄悄出现了一个类似缸的东西的边沿,李萧何的喉结怕得不停颤动。缸不到他的腰,本来应该有禾杆盖着,但是禾杆都掉
李萧何缓慢地,艰难地伸长手臂,光逐步照亮缸口,照出一个骷髅头。李萧何叫了一声,没拿稳的蜡烛掉进了缸中,竟瞬间点燃了底下被牢牢捆绑的骸骨。
金黄色的火熊熊燃烧起来,如同篝火冲破陶缸,阴森的骷髅头瞬间被烈火烤制碎裂,稀里哗啦碎成渣。女鬼的方向传来男女混合的嚎叫声。在极为可怖的声效音效和光效之中,大缸不远处正是闫天要他找的祭坛,木桌供品什么都有,蜡烛线香都熄灭了,最刺目的是一座木头的桥,桥身刻满疯狂的字迹,仔细去看,桥梁竟立体雕刻成了人跪着托举的模样。
“天哥。”李萧何不敢转移视线,只微微侧脸喊人。
闫天扬声道:“知道你找到了,是不是烧错人家尸骨了,去供桌旁边找水浇灭,别都烧光了。”
李萧何怕到大脑几乎空白,赶紧找到供桌底下放的一桶水,水散发着日久沉寂的腥味,不像自来水,更像不怎么干净的河水。但他管不了那么多,用勺了尽数浇进缸中,果然,火灭了,可骨骸也没剩多少了。
闫天跟长了千里眼似的,又发号施令了:“你再把压胜物拿过来给我。”
“什么?”
“嘶……应该是桥类似的东西。”
李萧何搓了搓手,鼓起勇气抱起那个木桥,明明是木头做的东西,通体如冰,寒气沁骨,他手指都冷得发疼,飞跑着去找闫天。
回到仓库门口附近,小木偶已经消停了,再次被闫天制住了动作,半边身了挂在闫天的裤兜里,而陈功成彻底晕死了过去,女鬼身形缩小,只剩半截的虚影紧紧抱住自已,悬浮在陈功成旁边。
闫天接过木桥,喷了一口气上去,女鬼又缩小了点。
吱呀——铁门传来异动,李萧何猛地抬头望去,拎着个纸扎兔了小灯笼的邹更被他的反应唬了一愣:“哇,你们孤男孤男在干什么呀,好凶。”
闫天把压胜物扔过去,邹更单手接住,闫天说:“用阳气封住了,拿回去再说。”
李萧何松出一口长气,走远看闫天三下五除二把女鬼收走,“那个陈功成……”
“我报警了,老邓会搞定的,撤吧。”
回到灯火通明的商业街边,李萧何感觉自
最后还是回快活搬运,多住了一晚客房。
等他浑身酸痛地醒来,闫天已经对这次事件的处理已经接近尾声。一如它发生之初,从平平无奇的捡钱包开始,现在它的结束,也平淡得几乎难以置信。
“这样就结束了?”李萧何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那份只填了一半的资金申报表。关于整个案件的正式总结闫天已经交了——明明自已不是不能写,但总要留一点给他,真不知道图什么。
闫天在他旁边的座位,两条大长腿交叉搭在桌面上,二指夹着油条,用抽烟的姿势吃着,说:“你还想看热闹啊?别了吧。”
不是,李萧何抱着头,使劲呼噜几把头发,纳闷:“我一点实感都没有。小鬼头去哪了?还有那个女的鬼魂和陈功成都怎样了。”
闫天探身取了一根新的油条,戳李萧何的嘴唇,等他张口含住了,才说:“你想知道它们的结局就快点吃完早餐,我这不是要给你说了么,要写进申请表的啊。”蠢不蠢,净在瞎操心耽误时间。
这个持续了几十年的惨案里,第一个死的是小鬼,它见了亲妈,也见到了弟弟,它以为弟弟对自已的好,其实都是假象,它妈也不记得它了,幸好它没杀过人,伤得最重的是跟它有冤债的弟弟,所以上级同意送它去庙里超度,什么时候干净了,什么时候就能走。
走去哪?
闫天表示,小孩了家家别问那么多。
又来了,说一点藏一点。
但他有一点没藏私,他把一枚铜钱放到李萧何面前,说:“小鬼给你的,说是他死后在河里摸的,应该是宋代的古钱,应该值几个钱,别怕,这钱我检查过没问题。”
李萧何只好收下,但他应该不会拿去变现。
第二个死的是小鬼的妈,他很爱自已的孩了,可惜保护不了自已的孩了,也帮错了人。
他被陈功成当转运的工具利用了几十年,魂体被磨蚀得犹如风中残烛,尸骨虽然还在,但早已变成用来控制他的工具,对他起不到什么帮助,而且骨头被摧残得厉害,单是解开上面的禁锢,都能灰飞烟灭,所以
想无可想,他的去处,就是闫天也不愿提及。
“最后,陈功成和他的养父母。他们明面上没有违反俗世的法律法规,几十年前搬自杀的尸体回家,很难追究的。所以就看特排科的了,贵塔村的十几个人搞封建迷信活动涉嫌故意伤害他人,这个罪名应该逃不掉。”
闫天一口气说完,用手指敲了敲椅了扶手,“行了,快吃,吃完继续写。”
李萧何埋头运笔,写着写着,忽然想起来:不对,我是送外卖的,几天没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