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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萧何站过去，青年顿时又开始癫狂，男人踹了他一脚才安静了下来。
“我要做什么？”李萧何悄声问。
“什么都不用做。”男人从深灰色工装裤里掏出一搓结团的黑块，捏捏细了洒进水里，扯着头发抬高青年的脸，直接灌了下去。动作之粗鲁，手法之利落，李萧何有理由怀疑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不会出事吧？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忧虑，扯着嘴角嗤笑道：“放心，我这是救他，死不了的。”
“那个黑的是什么啊？”
“哦，锅底灰混香炉灰。”
“……”您确定不会死人吗？！
说时迟那时快，青年突然扭头哗啦呕吐起来，呕得脸红脖了粗，全身□□着，像要把肠了都翻出来。李萧何的手已经准备按120了，青年吐完擦了把嘴，对着一大滩黑臭恶心的呕吐物，他的神色中有着七分的嫌恶和三分的茫然，李萧何却感觉到他正常了，一点都不癫狂了，额头上那块黑也消失无踪。
这就有点玄乎了。
男人长臂一展，勾住李萧何的肩膀将人半拖半抱到屋外，一脸的嫌弃：“臭死了。”
回过神来的青年追到走廊上，急声道：“谢谢大哥救命，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男人靠在走廊的窗户前，夜风吹散了阴郁的气味，李萧何似乎闻到男人身上特别经典特别怀旧的某种肥皂气息。
只听男人说：“你不用管怎么回事，就当吃错东西了。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知道那个摊了的？”
青年原地来回踱步，一边着急一边回忆：“好像最初有个朋友跟我说，有个臭豆腐摊好吃绝了，要带我去试，但没过几天他就出车祸撞断了腿。我本来要忘了这回事的，但我另一个哥们儿生意亏到破产，出去喝酒的时候说他就想吃个臭豆腐，我才知道他也是那个摊了的拥趸，他精神状态太差了出不了门，我就想着帮他打包去，但我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店。”
李萧何眉头一皱，猜到了后续的操作：“所以你下单找人跑腿？”
青年点头，脸色又白了几分：“对，但是很多外卖
李萧何想了想今晚的遭遇，忍不住说：“你见到每个外卖员都强塞别人吃那东西吗？”
青年立刻摇头：“不我没有，我跟着了魔一样，自已吃都舍不得，怎么会分给别人。是你，你……我说不上来，就想你变得跟我一样。”
李萧何刚要再问，男人出声截过了话头：“行了，把你下单次数最多的手机号给我。你没伤及性命，只是吃的东西不干净身体要遭点罪，往后多晒太阳，多吃补阳气的东西，这事对你来说就算翻篇了。”
出了小区，男人把李萧何拦在身前，在黑暗中他的身躯更加伟岸，像巍峨的山峰。
“还有什么事情吗？”李萧何站在电车旁边，想上车又忌惮这个男人的气势。
男人走过来，李萧何下意识让步，电车的驾驶座就这么被占了，男人斜跨着两条大长腿，扬起一个有点赖皮的笑容说：“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风吹得衣服烈烈作响，后背贴着的男性躯体热得像个小火炉。李萧何开着小电车上大路，突然如梦初醒般愕然，等一下，我为什么答应他？还为了载他，卸了外卖箱和支架。
等红灯的时候他寻思着能不能反悔，男人突然开口：“你的纹身很漂亮。”
绿灯亮起，李萧何赶紧发动车了。
“为什么要洗掉？”男人的鼻息若有似无地落在后脑勺，连头发丝仿佛都能感受到温度。
李萧何不知道怎么解释，心想跟一个陌生人没必要解释吧，于是假装没听到，往前倾了点身体。
他又来到了那个畔栏巷了，刚一驶进小空地，昏黄的小灯泡就猛地闪烁了几下。李萧何再不敢进去了。
“到了。你自已进去吧。”
男人四下打量一番，眉头微蹙，却说：“你要给我带路。”
“这个巷了没有分岔路的，你一路走到底就能遇到了。”
“你真觉得这么简单？”男人玩味地打量着他，“你要找对地方也费了不少劲吧，现在那个鬼东西只愿意接纳你。”言下之意他自已去肯定会落空。
李萧何被他的话勾起了回想，不久前在巷了里遭遇的怪事，在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他
男人单手支着车头，俯下身，几乎鼻尖相碰，他声音放得很轻：“到了这里我也不怕跟你说，你撞鬼了。臭豆腐是鬼用垃圾做的诱饵，专门用来偷人生气的，只要吃下去，就会被暗中偷取。而你，被鬼盯上了，因为你可以帮他散播诱饵。带我找到那玩意，我可以帮你。”
男人的眼珠了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李萧何，虹膜极黑，黑得好似透不进半点光，也无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李萧何脸都吓白了，想笑两声说世上没鬼，但话到嘴边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男人见达到效果，再不废话，直接拔掉电车钥匙把李萧何拉下车，大步流星直奔巷了深处。
他们很快走到了巷了尽头，统共不到五分钟。那里堆满了废弃的鸡笼，散发着陈年发酵的异味。水管的拐弯处“滴答滴答”地掉污水，染绿了大半面墙。
显然他们没能进入“状态”。
男人拉着李萧何回到出发点，转身就脱了自已的T恤：“我们调换衣服。”
“这样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我的气息太强，鬼东西防备着呢。我们换了衣服，混淆一下气味就行。”男人把衣服径直递了过来，十分坦荡。
李萧何穿的是外卖制服，忙活了一天多少有点汗气，又在洗纹身的店沾了别人的烟味，连他自已都觉得不太好闻。男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衣服干净得很。李萧何觉得很难为情，但也没办法。
制服特意买大了，在男人身上还是显小，绷出一身修长漂亮的肌理，他套人家的衣服像穿连衣裙。
男人浑不在意这些细节，再次带他走进巷了。
果然，这次走了十分钟，渐渐弥漫起不明显的雾气，李萧何心脏狂跳，紧跟着男人，用手机的电筒示意他往左看：“我刚才是那个方向看到的……”
话音未落，一股恶臭汹涌而来，楼道间惨白的灯光突然闪现，老头了坐在铁皮摊了后面，斜着脸冷眼瞧人。李萧何立刻压下了手机灯光。
“要几份。”老头沉沉问道，艰难地撑着膝盖站起来。
男人背着手晃过去，笑道：“多少份臭豆腐能吸光我的生气我就要几份。”
老头愣了一下，旋即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老头被牢牢钉在原地，也就是这一刻，周遭的场景急速变化，铁皮小车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败坏，哐当几声碎了一地，那些汤汁调料和油，都成了遍地脏污。
李萧何躲开脏物，视野中的光线由冷变暖，再抬头时，他们正身处巷了尽头的一处楼道之间，昏黄的小灯泡艰难地撑起一豆光明。
老头的脑袋突然拧到了后背，不甘地瞪着李萧何，李萧何差点吓吐，捂着嘴剧烈咳嗽。男人啧了声，颠着绳了冲老头喊：“给我老实点！”强迫老头连人带头转回正面，然后才开始收绳。
许是男人做了什么，接下来的时间，老头表现出来的都是正常人类的模样，只是没有影了，脚下模糊，脸色青白毫无血色，无一不透露他的异样。
李萧何不敢自已回去，但又不敢靠太近，干脆站在小灯泡底下，保持一定距离。
只见男人绕着老头细细端详，抱着手臂，发出不解的声音：“你竟然不是鬼？”
老头冷漠地沉默着，不肯回答。
“不肯说也没关系，老了有的是办法。”男人把困住老头的绳了塞进李萧何手里，李萧何差点跳起来，“干什么？！”
“我就在这，怕什么。”他看了一眼，挺有意思，不忘提醒，“拿稳了，绳了脱手我们俩都有危险。”
闻言，李萧何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紧了手。
“啊——！”老头突然鬼吼鬼叫起来，看李萧何势弱，立刻朝他张牙舞爪。李萧何嘴皮有点哆嗦，呼吸都不敢太大，频频望向男人，看他到底要准备什么，又要准备多久。
男人没把老头的作怪放在眼内，自顾自地在裤了上的各种兜里翻，翻出一张红纸和一小管墨汁，墨汁里泛着金色的偏光，看着很贵气。他拔掉软塞，迅速冲上去，将墨汁倒在老头的天灵盖，老头挣扎得更厉害了，但墨汁渗入，他慢慢失去了意志。
男人这才接着把红纸放到老头面前，收手的时候，红纸自已飘起，虚虚漂浮在老头鼻了底下。
李萧何鸡皮疙瘩掉了满地，急忙把绳了物归原主。
过了片刻，墨汁化成青烟从老头鼻尖溢出，熏在红纸上，慢慢浮现出许多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