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丑陋的，不顾一切的，令人作呕的行为。”
纵使众人已经离开餐馆许久，李奥和小保罗仍然在不断咒骂诸神的行径。
“你们说，信徒在神明的眼里究竟算什么？一盘菜还是一只家畜？”李奥愤愤不平道。
“一群随时可以食用的家畜？”小保罗试着将两个答案结合了一下。
“并且利用率极高。”伊森纳斯补充道。
灰黑色的世界带给人无尽的压抑，冬妮娅瀑布之神濒死的神国带给他们的是悲凉，是万事万物皆有的终结，但是这片地域却让人感到愤怒。
在李奥吵闹的外表下，他的内心早已愤怒的几乎不可遏制。
他奔走的前半生中，从未见过这般比抽筋扒髓更甚的压迫。
诸神在物质上使信徒贫匮，在精神上又让信徒们蒙昧，所以当诸神抽走了信徒的精神后，留下的就是只有求生本能的空壳。
这对于自由国度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在地狱中才会发生的事情。
自由国度的领民们认为，自己和领主之间是平等的，虽然领主享有设立领土条例和执行条例的权利，但这权力是领民们共同赋予他的。同样，领主对领民们的保护也是一种等价交换，领民们提供钱财与粮食，领主则专职提供保护，如果领主要价太高，领民们则会投奔其他领主，若所有领主都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么领民们也会退回山林之间，重新开始耕种与捕猎的生活，这对领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从信仰国度过来的某些领主们自然不肯受到这般堪称屈辱的协定，因此，不少领主也曾悍然发动对领民的镇压战争。
然而得益于自由国度新近成立的缘故，自由的精神仍然刻在大部分人的心中，这些人里同样包括了领主自以为忠诚的士兵。
于是，愤怒发兵的领主们，统统被自己的士兵推翻在地，砍下了头颅，自此，傲慢的信仰国度领主才终于正视了自己的领民，明白了自己能够从信仰国度的重重拦截中突破，靠的并不是自己所谓坚定的意志。
李奥虽然幼年的生活都是在流浪与冒险中度过，但是伊莉莎身上追求自由，不受拘束的意志极其强烈，不知不觉的便完成了对小李奥童年的教育。
“我们为什么不推翻这里的一切？”李奥仍旧喋喋不休，一个又一个大胆又突破常理的想法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冒险团的其他人终于察觉了李奥似乎有些激动过头了。
“李奥？李奥？你还好吗？李奥？”恩特拍了拍李奥的肩膀。
“我好得很。”
恩特成功的将李奥从过度亢奋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我只是。”李奥试图解释什么，双手在空中来回比划，最终，他有些无力的放下了双手。“我只是想到，这些普通人也和娜娜一样。”
李奥没有再多说，但是大家都有些理解他嘴里“一样”的意思。
以拥有的东西来说，娜娜和所有人相比，天然就缺失了色彩，而以精神丰富度来说，久居深山的娜娜同样贫乏。
李奥和娜娜相处了一年，心里早就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心疼的不得了，爱屋及乌之下，自然也对这些领民的遭遇更感愤怒。
“伊森纳斯。”
李奥郑重地看着伊森纳斯。
“我们暂且不论成功的可能性和条件，你有什么办法能将信仰国度的信徒中从这种畸形变态的关系中解救出来吗？”
李奥的眼神在坚定中还有着一丝燃烧的坚决，冒险团的众人对他这副表情熟悉极了，当年在试图终止天空教会的战争时，他就是这样看着伊森纳斯的。
伊森纳斯定定的看着李奥，问“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得再清楚不过了。”
“很好，我很高兴我们俩达成了真正的同盟。”伊森纳斯向李奥伸出了手。
李奥楞了一下，同样伸出了手，问道“真正的同盟？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以前不是伙伴吗？”
“伙伴是伙伴，同盟是同盟。我们是巨龙冒险团的伙伴，为了探索巨龙的秘密而共同冒险，也是推倒教会统治的盟友，在各个方面上共同帮助。”伊森纳斯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若是莉赞卡还在这里，久经政治的她，立马就能明白伊森纳斯话语下暗含的信息，但是对李奥来说就有些困难了。
伊森纳斯也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虽然在四百年前，神明与信徒可能还是共生的关系，而且神明对于信徒的依赖性还要大一些，但是这种规则明显不适用于今日。在这些年间，神明和信徒的关系悄然发生了改变，就比如我们眼前所见，只要神明愿意，他立马就能以这种方式接近不朽。”
“也就是说，信徒们现在已经是身不由己，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将越来越失去自我。”
“对于这种局面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信徒们自我突破，摆脱神明的压制，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只要有一次突破，神明和信徒的关系就将发生不可逆的转变。”
“然而很遗憾，这种方式虽然存在，但是等待这位自我突破的信徒需要的是无数巧合，适当的压迫，适当的遭遇，适当的突破口。如果企图等待其自然发生，需要的时间可能要以百年为单位来期待。”
李奥在家族的两年中，苦读各类书籍，自然也是了解这类推动历史进程的人是多么难得，当下就舍弃了这种方案，追问道“那别的方法呢？”
“另外一种，就是外界压迫，在外界压迫下，神系这一古旧体系的弊端自然而然就会暴露出来，迫使他们自我修正。”
“如果修正不了呢？”
“那就毁灭它。”
伊森纳斯的方案弹性一如既往的大，同一种方向下，总是有不同种途径能够完成最终目标。
李奥点点头，当伊森纳斯提出这个方案的第一句话时，熟知伊森纳斯作风的李奥便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因此对这个方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如果我选择这种方式的话，我该怎么做？”
“这样说的话，你可能会有点不情愿。”
李奥沉默了一下，叹道“是腓特烈家族吗？”
“正是。”伊森纳斯坦然道。
“以一人之力去击败一个国度，这种事情是可能的，当年神王威尔勒尔在诺萨尔之下登临神位时，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位神明，其余四族被他一人就打得节节败退。”
“但是。”伊森纳斯盯着李奥，说道“如果想要征服一个国度，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无论是管理还是让自己的名声响遍天下，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而现今天下，适合生存的土地早都被各个贵族和教会瓜分完毕，想要白手起家只有去开垦蛮荒之地。”
“因为你是独自一人的原因，开垦蛮荒之地的难度是那些拓张领地贵族难度的数倍，无论是招收领民，寻找合适的生存之地，抵御外敌，建立完整的领地秩序，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所以，你的选择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腓特烈家族。”
“你在腓特烈家族中有着天然优势。腓特烈大公除你之外再无子嗣，从贵族的法规来说，你有着无可争议的继承权，因此你很容易就能掌控这个庞大的家族。”
伊森纳斯条理清晰，虽然从未加入豪门，但是对上层世界的脉络和走势把控居然无与伦比的强大，连李奥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节奏点了点头。
李奥情不自禁的问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了，自然是战争。”伊森纳斯看了一眼小保罗，稍稍有些犹豫的说出了这份计划的后半部分。
“相比于信仰国度有光明之神把控神系，自由国度在当年那位出走的贵族领袖逝世后，便乱成了一盘散沙，只有几个公爵之间会结成松散的联盟，而且相当不稳定。”
李奥点头。
在远东城中，四大公爵家族的尔虞我诈他便有所见识，而这只是公爵同盟勾心斗角的一处小小战场。
“这是自由国度的劣势，也是你的优势。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可靠的盟友，齐心协力的在自由国度内发动战争，如果你够聪明，那么不出三年，你就能一统自由国度。”
“然后，你就可以对光明神系施压了。”
听到这里，之后的计划李奥也就大致明白了，他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伊森纳斯接下来的说明。
李奥苦笑一下，说道“你可真敢想啊，这份方案和一统天下也没什么区别了。”
伊森纳斯淡淡的说道“对于宏伟的目标，往往只有足够疯狂的计划才能更加接近成功。”
“好，我知道了，但是我们现在只是想想，对吧？”李奥重又站起了身，向着越发浓郁的天灾中奔去，似乎对这个疯狂的计划再也没有想法了。
但是伊森纳斯清楚，这个方案，已经在李奥的脑海里生了根，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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