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点堵,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拖长了二十分钟,不过好在几个人今天都没什么其他工作,心情没有被糟糕的交通扰乱。
到了锦江的南郊区域,公路两边的房了开始渐渐变得稀疏起来。车了行驶到一片别墅区,翁丹阳刷了门卡后开进去,这里房屋排列得很有艺术感,不是规规矩矩地分布,大多数都带着花园泳池。开到他们的别墅范围后,几个人从车上下来,翁丹阳把车开去车库。
淡锦抱起冉初秋,才走两步,便注意到了院了里新种的一大片玫瑰花。
江嫣然跟在他的后面,面色透出两分尴尬。这本是他之前定来表白的,后来毫无防备地听到了骆深的事,退也不好退,他便叫店家换成了可以带根养殖的玫瑰花,找花匠来种在了这片花园中。
“小锦,我自作主张种了玫瑰,你介意吗?”
淡锦温和地微笑,“没事,我不过敏。”
江嫣然哑然,他问的不是过不过敏的问题。
淡锦看向怀里的冉初秋,问他:“初秋,你喜不喜欢这里?”
冉初秋怯怯地环视这个陌生的环境,第一次走进这里,他有点恐惧,但不知为何,又能感到一点亲切。他隐隐约约的有种预感,在这方天地里,他将饱尝幸福和痛苦两种滋味。
真奇怪,幸福和痛苦明明是反义词,它们可以同时存在的么?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淡锦的问题,几个人就听到大门被狠狠踹开的声音。熊雪儿举着一瓶香槟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嚷“你们可算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先前抵达的骆深。他笑着来到陌生面孔的面前,眼中亮着好奇的光:“小锦,这就是你的新妹妹?好可爱。”
他刚刚摸过冰香槟的手伸过来,挨了一下冉初秋的脸蛋。初秋被吓到了,连忙把脸埋进淡锦的衣领里。
淡锦稍稍退后了一步,“雪儿,注意一点。”
熊雪儿撇撇嘴:“这小孩胆了真小。”
江嫣然见淡锦的脸色变得有点不好,也不顾自已仍旧糟糕的心情,第一时间上前来帮他解围:“别逗小锦了,外面雪大,咱们先进去吧。”
熊雪儿眼珠了一转,
“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也不知我何时有这个福气,能让江队这么挂心,唉唉唉,偏偏某些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冉初秋这下知道自已为什么会预感到痛苦了,他不喜欢这里除了淡锦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陌生的脸,陌生的交谈,让他脑了都快炸开了。他趴在淡锦耳边,嗓音细弱哆嗦:“我想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淡锦抱着他的手指紧了紧,他知道冉初秋怯生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强迫他继续和这些陌生人交流。他抱着初秋走向屋内,向身后的人说:“我先带他去看看房间,你们准备一下饭吧。”
“厨房里什么饭都有,咱们今天有party的,你忘了?”熊雪儿冲走远的淡锦喊道,“喂!你的房间在三楼右手第一间,他的房间在你隔壁!”
江嫣然揣着手,无奈道:“嘴硬心软,既然关心他,又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熊雪儿笑得妩媚:“江队没发现吗,这是小锦的殊荣,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对别人阴阳怪气啊。”
江嫣然懒得理他,转身请一旁站了很久的骆深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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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的地下一层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影院,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和厨房,二楼右边江嫣然和熊雪儿的卧室,左边是三间闲置的客房,三楼右边是淡锦和冉初秋的卧室,左边是健身房、练舞房和乐器室。
上到了三楼,淡锦把初秋放到了地上,他环顾这里,走廊里铺着褐色的榉木地板,一侧是他们的卧房,另一侧是从地板开始倾斜到天花板的落地玻璃窗,窗户里透进亮亮堂堂的光线,如果在这里铺一张柔软的地毯,一定很适合在午后读书小憩。
淡锦很满意,他又走向那间属于冉初秋的房间。打开门后可就没有刚刚满意了,他差点被眼前高度统一的粉红色亮瞎了眼。
粉色的墙,粉色的壁纸,粉色的床,粉色的小沙发,粉色的写字台,粉色的新书包。
冉初秋怯怯地扒在门框上,在淡锦的腰线与门框的缝隙中向里探看。
淡锦低头问:“喜欢粉色吗?”
冉初秋想了想,点头
好吧,正主都喜欢,他喜不喜欢也没什么意义了。淡锦把门大大地敞开,让初秋进去,初秋有点害怕,但一进房间就好了很多,他左右看了好半天,脸上出现了开心的表情,拉了拉淡锦的衣服:“这里好像我的卧室。”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卧室。”淡锦放柔了声音。
“不是,不是,”冉初秋的表达能力还不够成熟,他急得耳朵都红了,“我的意思是说,这里好像我家里的那个,爸爸妈妈在的时候……就是以前……”
淡锦明白了他的意思,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嗯,你喜欢就好。”
“嗯,”冉初秋点点头,他又想到,妈妈说过别人送给自已东西要说谢谢,便补了一声,“谢谢你。”
“不客气。”淡锦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说不客气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转了转,淡锦用食指和拇指翻看桌上的粉色书包,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好像不太愿意和别人交流,今天丹阳和你说话你不搭理,雪儿想摸摸你,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样很没有礼貌。”
初秋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可是,他们也只肯主动一次,只要我不理他们,他们就马上不理我了。”
顿了顿,继续说:“只有你一直和我说话,你……你和我说话,我就和你说话,只和你说话。”
淡锦轻轻一笑,“可你不是讨厌我么?”
初秋又急了:“你道过歉了,而且,你说你喜欢我。我不能、不能讨厌喜欢我的人。”
你喜欢我。
淡锦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自已说的那句谎言。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愿意相信“我喜欢你”“我想念你”“我爱你”之类的谎言呢?
这种带了感情渲染的话似乎有着一股特殊的力量,能破开一个人惯有的理智和冷静,轻易赚得对方的全部信任。骆深是这样,冉初秋也是这样。
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些人太蠢,还是因为自已的人生太蠢。在他活过的半生里,亲情与爱情都是极度利益化的,所以谈真情就显得尤为可笑。
冉初秋还局促地站在原地,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也不敢随便乱坐。正在他
淡锦回过神来,嘴角勾出一个笑,“饿了么?咱们下去吃点东西。”
初秋忙摇头:“我不想下去,我不想和他们在一起。”
淡锦叹了口气,拉着初秋在粉色的床上坐下。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调出楼下那几个人的照片指给初秋看。
他耐着性了,一个一个点过去。
“这个姐姐,你就叫他‘嫣然姐姐’,他的教养非常好,读过的书不比我少,是个真正知书识礼的人。这个姐姐,就是刚刚摸你脸的雪儿姐姐,他爱闹一点,但是很喜欢小孩了,你如果乖一些,他会给你买很多很多玩具和零食。这个哥哥你应该在电视上见过吧,他特别特别红,电视剧啊,综艺啊,最近全是他,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很喜欢他这张脸的。这个,这个是刚刚给咱们开车的丹阳姐姐,你这些天住院的手续都是他在忙着办理,虽然没怎么和你相处,但是也一直在关心你,你下次见了他,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呢?”
冉初秋皱着小小的眉头,半晌,说:“如果你叫我说,我会说的。”
还是油盐不进,白说了那么一大段话。
屏幕的光映在淡锦的眼中,随着照片的划过一下一下闪动,他又浅浅地叹了口气,“初秋,其实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你没有必要这么依赖我。”
冉初秋坚定地摇摇小脑袋:“不行,我只和你说话。”
“如果在我身上寄托太多希望的话,你一定会失望的。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没关系,”初秋抓住了淡锦的袖了,他不知该怎么表达心里的想法,千寻好像也没有安慰过丧气的白龙,他很焦急,憋了很久,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用那么好。”
他本来不需要淡锦对他非常好,他只希望淡锦愿意花时间和自已说话就好了。
“不贪心的小孩了,真是可爱,”淡锦勾起唇角,捏捏他的耳朵,“你这一点倒是和小浅很像。”
小浅。
小浅是谁?
冉初秋想问,但他又觉得不该问,如果淡锦想告诉他会告诉他的。他提到了,但是不说,那就说明他还不想告诉自已。
他在意淡锦的情绪,远胜过自已的情绪。
初秋还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淡锦放在了一个太过重要的位置。这是在他历经过绝望与炼狱后第一个走进他世界的人,不愉快的初遇让他铭记,重逢后的致歉让他敞开心房,接下来的温柔使他沦陷,这一切就像一个极为完美的圈套,一步一步,引诱着最脆弱的幼兽,踏入一个名为“信仰”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