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综合 > 红楼之珠玉 > 248、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十一)

248、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十一)(1 / 1)

翌日, 行刑自卯时开始,彼时天未破晓,官兵便于江宁城市曹中将刑场布置妥当。因处决贼酋的告示于几日前便已张贴在城中各处,遂此番无论城内、城外的百姓俱知此事,早早赶至市曹这处,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其中正有那带领于荫霖等人前往悬崖小径抓捕马文梦的猎户。

却说那猎户因助王师擒获马文梦而就此发迹, 于荫霖不单将本属于农户的那两枚金镯子转赠与猎户, 又额外赐了那猎户两碇十两的金元宝,令其跟随押送马文梦的官兵一道前往江宁叩见五王爷。那猎户见状喜得浑身发颤,跪在地上对着跟前于荫霖连连磕头。随后进城,猎户战战兢兢地入了总督府, 宛如朝圣一般,见罢身着一等侍卫服的稌永之时便将之当作五皇子,未待将人瞧得清楚便忙不迭跪下磕头。稌永见状干咳一声,道句“我并非王爷”, 之后于荫霖到达,方将猎户领至议事厅五皇子跟前回禀诸事, 此番按下不表。

那猎户自得了一大笔赏赐, 又立下“大功”一件, 一跃成为牛首山这处的望族,出入之所无不受当地之人追捧。此番闻知王师于江宁市曹处置人犯, 这猎户特意着了新添置的大毛外套,带领一干喜观热闹的乡民天不见亮便赶到江宁城外,急不可耐地待开了城门后前往市曹观看行刑。此番马文梦在寻常百姓口中不过贼寇, 然在猎户这处却成了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亡命之徒,沿途皆向身畔跟随的乡民吹得天花乱坠,只道是之前协助王师擒获马氏之时他是如何不惧艰险,坚定立场,为那马贼百般威逼利诱而不为所动。之后又如何拜见传闻中英明神武的五王爷,虽未瞧清五王爷长相若何(因了他回事之时皆是伏地跪启,不敢抬头),然倒将王爷的袍服皮靴瞧得分外清楚。

此番这猎户领着乡民亟亟地抢占了最为靠近监斩官主座的位置,此处亦是摆放安置回避、肃静等木牌仪仗之处。那猎户挤在人群之前,又不迭伸头远眺寻觅,嘴里嘟囔着:“这游街的队伍怎生还不出来?”

他身后一乡民闻罢则道:“时候还早,只怕要等到卯时罢,这时候寅时还不到。”

终于,东方微露破晓之光,卯时将至,只听从正中大道传来鸣锣之声,一共十三棒锣开道,伴着锣声而来的乃是回避、肃静的木牌并了诸仪仗,随后方是五皇子所乘由八人所抬银顶黄盖红帏舆轿。其后跟随官将诸人仍是按官阶大小排列,文官乘轿、武将骑马。之后方才押赴众贼酋入场。只见五皇子身着绯色亲王冠服,于场内下轿,周遭围观诸人皆跪下山呼“王爷千岁”,那猎户更是率先跪下叩拜,较了谁人均要积极。此番五皇子照旧率领一干文官武将祭拜上香,随后从一旁稌永手中接过圣旨,当众宣读,其上乃是景治帝亲手批示的马文梦等人十大罪状,于江宁市曹处以极刑示众。宣读毕,众官将并了周遭百姓又叩头高呼“吾皇万岁”。随后五皇子方掀衣入座,手掷签令牌,宣布行刑开始。贾珠从旁坐于副官座上,记录行刑经过。

此番最先押赴上前的正是朱学笃,只见朱学笃虽身着囚服,发髻凌乱,然神色安详,泰然自若,无一丝乞怜悲戚之色。信步走上高台,口吟七言绝命诗一首曰:

“生死成败皆为幻,

谁是谁非转头空。

堪怜世人窥不破,

但笑痴愚昧本真。”

吟毕,从容赴死。台下钦思早已备好棺椁等物,待行刑完毕,方与他人一道将朱学笃的尸首收殓入棺。一旁贾珠见罢此景心下着实钦佩,亦暗自叹惋“世间真名士又少一位”。将朱学笃之诗誊录下,又自顾自出了好一阵子的神,方将处决朱学笃的时间刑罚记录在案。而人群中那猎户见朱学笃被斩首,虽并不识得朱学笃,亦不知其事迹,然知晓其既为贼酋,定亦是罪大恶极之人,恶人被斩,正待欢呼几声,却碍于周遭众人鸦雀无声。那猎户方为情势所迫,只得随之沉默。

朱学笃过后,便是以马文梦为首的一干贼酋,包括马文梦及其两名族弟,麾下亲信将领等十七人皆处以磔刑,然因了马文梦为首逆,罪大恶极,所受刀数皆高于其余诸人,乃一千零二刀,其余贼酋则百数十刀。为马文梦株连的贼属众人,则皆先于马文梦等人处斩,定令贼酋众人见罢亲眷惨死。

此番只见马文梦被押赴刑架之时,虽身戴木枷,竟出其不意地挣脱了左右押送的兵卒,一脚踹翻一个,将二人踢倒在地,随后又补上几脚,竟将二人当场踹毙。随后便立于刑场中央仰天大笑。刑场众官将见状皆唏嘘惊诧,亦欲上前制止。却见座上五皇子只不慌不忙,亦未出声呵斥,惟淡淡唤声:“稌永。”

身侧侍立的稌永闻声答是,随即步至马文梦跟前,当胸一脚,将其踹倒在地,断了肋骨,稌永呵斥道:“无知狂妄贼逆,死到临头,尚还兴风作浪!”言毕方指挥士卒将马文梦缚于刑架之上。

马文梦尽管受伤,仍是叫嚣不迭:“任你千刀万剐,爷眼都不眨一下,今日赴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马文梦之后又将其余诸人一并押上高台,捆缚于刑架之上。随后行刑开始。

却说那马文梦倒是一真汉子,眸光追随刀锋过处而神色不变,更无戚容。其余马氏兄弟亦是闭目咬牙,未有一句呻|吟出口。贾珠从旁监斩,只顾垂首记录,亦不忍卒睹,心下默数着刀数,惟盼着煎熬快些过去。抬眼用余光偷觑一旁的五皇子,只见其仍如上回监斩那般神色格外漫不经心、索然无味。此番行刑过程进行了一个时辰有余,围观之人不见减少,反倒愈增。那猎户挤在靠近五皇子的位置观看,便也瞧上场中马文梦等人片晌间或又转头瞧上座上五皇子片晌,口中啧啧称奇。

之后人群中忽地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名士卒从刑场外牵进一孩童,状貌三四岁,贾珠见状大惊,不禁脱口而出:“殿下,莫非此子便是?!……”

此番五皇子方目视着马文梦的方向露出饶有兴味的模样,亦不回头,答道:“不错,此乃首逆最幼之子。”

只见那稚子虽不晓此乃何处并了此间所行之事,见罢场中的马文梦,便挣脱那士卒的手跌跌撞撞地往了那台中跑去,奔至马文梦跟前仰头唤声:“爹爹。”

那刑架上的马文梦垂首,之前目睹自己长子次子斩于跟前尚且毫不动容,然此番见罢稚子清澈无暇的双眸,一派天真灿漫,终至于泪如雨落。而场上士卒未有领走幼子的意图,那领来幼子的士卒又将一木制玩具交到稚子手中,令其在此玩耍。见罢此景,座上贾珠终于再难忍受,径自离座蹲在一旁干呕,浑身战栗不迭,胸中翻江倒海、五味陈杂,双目盈泪悬于眶中将落未落。稚子不知世事,却仍令其目睹生父被刑经过,何其残忍。

一旁五皇子见状,伸出一手一把将贾珠从地上拽起,拉至自己双膝上坐着,一手搂着贾珠身子一面问道:“仪儿,你又在闹甚别扭?身为监斩官员,这般行止成何体统?你莫道这般时节你亦中暑……”

贾珠并未解释,身子兀自抖若筛糠,嗫喏着说道:“伏乞殿下……赐马文梦等人速死……莫要这般……”

五皇子闻言却不以为意,全当戏言,不答此话转而说道:“战场之上亦能刀锋舔血、视死如归之人,如何今日竟骇成这般模样?”

贾珠听罢此言知晓自己方才所求断无可能,闭了双眼,将面庞埋着五皇子肩上,方才又道:“如此,惟恳请殿下下令将那稚子带离此地……”

此番五皇子方允其言,于贾珠耳畔低声道句:“成卿之言。”

贾珠遂答:“多谢殿下。”

随后五皇子挥手示意场中士卒将稚子带离,稚子见自己离了父亲身侧,沿途俱是频频回首,顾看连连。

贾珠回首见幼子被带离刑场,方又转过头去,自知自己此番状貌不雅,难成佳话,忙不迭欲从五皇子腿上起身,不料五皇子却不松手。又挥手示意一旁侍立的英啓代为笔录,自己仍一手搂着贾珠,一手接过稌永呈上的盛有从栖霞寺所采之清茶的青花玲珑瓷茶盏慢尝细品。此番贾珠无法,仍将视线背对着刑场的方向,双手虚扶在五皇子一侧肩上,半靠于五皇子身子一侧,渐觉方才胸口那排山倒海的难受窒息之感随之平复,然心下那悲凉戚哀之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另一边,周遭侍立的众文官武将见罢行刑状况,因对马文梦恨之入骨而对其遭遇痛赞称道之人有之,对其面对酷刑无所畏惧、面色如常而暗自称奇之人有之,无论是何种态度,皆看得津津有味。围观的百姓之中,同情者有之,忿恨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如猎户那般跟风围观称道者则更多。此番那猎户只觉应接不暇,不知该将目光投放于何处,一面注视着场中马文梦等人被横刀剔肉,心下尚还默数计算着刀数;一面又迫不及待地转而欣赏主座上的五皇子,见罢五皇子搂着贾珠的闲适之状,心下又颇赞几句“王爷当真好个风流俊俏的人”,遂只得任由目光这般忙碌地来回逡巡。

若说彼时现场有谁与周遭众人迥异,除却整场将目光避向一旁,恨不能闭目塞听的贾珠之外,尚有一人。虽跟随众官员一道前来市曹观刑,然亦是扭头闭目,不忍卒视,此人正是梁思问。于此站立片晌,心下万般悔恨当初竟因一时好奇随众官员前来刑场观刑。落得此番看也不是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正值这时,梁思问便见众官员之中尚有一人与己类似,亦是对了刑场之中的血腥情景难以卒睹。该人正是贾珠,即便是虚倚在五皇子怀中,亦始终面色难看,闭目转头,与其余官吏对照鲜明。那梁思问见状心下对贾珠生出几许好奇,随后眼光游弋至贾珠左手无名指所戴戒指之上,打量片晌,登时恍然大悟、感慨万千:这戒指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俺其实在写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为什么偏偏写出了狂欢与喜剧的味道,为神马!!!所以那个内容提要上的“狂欢现场”还真不是大雾。当然此狂欢不是彼狂欢。

贾珠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放开我,我要回去中暑!!!我宁愿中暑!!!

可是那个时候按前面时间的流逝,是次年的残冬早春,所以五皇子说他“这个季节你别说你又中暑”。(至于贾珠为什么会那样大家都能理解的,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接受不了而已)

其次说明一下,五皇子端的那个茶其实正是南京特产雨花茶,只是那个时候还不叫这个名字,刚好又是在南京城里处置的犯人,所以很应景。

然后那个孩子出现在刑场中看见凌迟的事情,大家不要怀疑,是有历史原型的真事;不过大家放心,按照惯例,那个孩子太小,虽然是罪属,但是不会死的,允许朋友领养。

最后说一说那个大刷存在感的猎户:

米娜桑:你说我们看这个故事得看主角啊,不是看贾珠也要看看五皇子啊,或者看他们的对手马文梦啥的也行啊,这路人猎户啥的名字都没有却大刷存在感是闹哪样?

俺:猎户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咱们看战争,一般的百姓站的立场无外乎是两个——政府不好的就支持反政府武装的,或者政府还行,反政府武装就是贼寇的,说白了就是支持政府或者支持反政府。但是对于这猎户,南京城是朝廷统治还是马文梦统治跟他没丝毫影响,他住郊区山上,甚至估计连马文梦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一个立场,当初帮助官兵抓人,纯粹眼红农户得的财产,想得奖赏罢了。他是支持马文梦还是反对?都不是。而那样一场行刑现场,支持者同情,反对者高兴,但是他却显得滑稽,成了这样一种人物的“狂欢”。整个战争,因为猎户的存在变得极其荒诞。马文梦也算是贼寇了,他不是正面被五皇子击毙,他的最终毁灭却和这样一个与他无关的小人挂钩,命运的不确定与荒诞性可见一斑。

最新小说: 无上至尊,从斩妖除魔开始 携崽死遁,疯批权臣跪求当爹 穿成皇孙,开局保下亲爹太子之位 三国:十倍速度,貂蝉说我太快了 全球末世:开局觉醒吞魂天赋 穿书后,我和闺蜜玩坏男主! 替嫁后,我成了九零首富少奶奶 1秒1血脉,觉醒荒古圣体我独断万古 真千金被赶出府,摄政王宠翻了 浅藏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