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到小姑子,李氏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儿,她瞥了一眼并排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两个孩子。
男孩是李氏自己的儿子,叫顾长文,今年六岁,乃是老顾家的长孙。女孩叫韩慧,今年五岁,是她亲小姑子顾彩荷的长女。
李氏肚子里如今还揣着一个,已经快三个月了。都这样了,还得给小姑子管孩子。
这让李氏对亲小姑子顾彩荷也有些怨言,只是丈夫一心护着妹妹,李氏不敢挑战丈夫的权威。
“以后不许招惹你们小姑小姨,还有小叔小舅,听见没有?”
站在个人立场上,李氏不讨厌后婆婆严凤茹。
可作为顾青山的媳妇儿,严凤茹又有自己的儿子,他们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是天然对立的,以后顾青柏那小崽子是要跟他们两口子分家产的。
不过李氏也没那么坏,她只盼着早日分家,丈夫的后娘不要祸害丈夫和她的孩子。自家孩子也别沾惹那两个倒霉鬼才好。
可偏偏那俩倒霉鬼每次出事都跟她家俩孩子有关……
“娘,都怪妹妹,是她说要吃枇杷,非要小姑爬上去给她摘。我说我去,妹妹不让。”
李氏心头一跳,“还敢胡说!你小姑分明是自己嘴馋!”说着瞪了韩慧一眼。小姑娘被吓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五六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多半是家里父母长辈教的。
五岁的韩慧从小听她娘顾彩荷说她后外婆的坏话,说小舅舅顾青柏是坏胚子,要跟她亲舅舅抢家产,小姨顾玉珠是病秧子赔钱货,早点死了才好。
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有些事情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韩慧听她奶奶说村子里的傻子就是从树上掉下来才傻的,她娘那么讨厌小姨,那小姨也从树上掉下来变成傻子就好了。
上次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去池塘边玩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韩慧听村里的大人说池塘里有抓小孩的水鬼,被水鬼抓走的小孩就成了水鬼的替身,再也回不来了。如果小舅舅被抓走了就没人跟大舅抢家产了。
小孩子没有是非观,想任何事情都十分直白。她甚至不知道水鬼,替身,抢家产是什么意思。
“哭哭哭,就知道哭!不许哭了!”
韩慧被吓了一跳,哭得更大声了。气得李氏肚子疼,“讨债鬼,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快把你妹妹带出去!”
“等等,一会儿别撞你奶奶,外婆的木仓口上。要是她问就说你小姑小姨自己嘴馋记住没有?”
纵然再不情愿,李氏也不得不教孩子。
作为亲嫂子,李氏其实很清楚亲小姑顾彩荷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时小姑子顾彩荷回娘家也总是煽风点火,估计是怕自己这个亲嫂子没跟他们兄妹俩站在同一战线上。
实际上李氏觉得顾彩荷纯粹是想多了,她都嫁给顾青山了,孩子都快两个了,明知道丈夫跟后娘感情不好,她还能站在后娘那边不成?
她不为自己也得为她自己的儿子考虑吧?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氏腻歪顾彩荷。
她觉得得赶紧想办法把儿子送去启蒙,别跟韩慧这死丫头片子混在一起。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就邪性得很,跟她娘一样,满肚子坏水,没得连累了自己儿子。
“知道了。”
顾长文乖巧的说道,李氏又看向韩慧,韩慧此时对李氏还有些害怕,也抽抽噎噎的点头。
恐怕孩子年纪小记不住教训,李氏吓唬他们,如果后奶奶后外婆知道是他们害的小姑小姨,小叔小舅,肯定会把他们吊起来打,打得皮开肉绽,还会把他们都赶出去!
为了让孩子害怕,李氏不得不说的严重一点。
殊不知她这么说,加深了孩子记忆里严凤茹不好的印象。
两个孩子果然被吓住了,顿时一口答应下来。李氏这才放心。
让俩孩子出去玩之后,李氏扭头进了屋,从那口红漆木的箱子里面摸出了一个鸡蛋,又摸出一包油纸包起来的红糖,这些都是她娘给她的,鸡蛋是给她补充营养的,红糖是给她做月子用的。
谁生的孩子谁心疼。女儿的婆婆是后婆婆,李氏亲娘怕女儿做月子连红糖都没得吃,这才早早叫她兄弟偷偷送了一包过来让她自己藏着。
生顾长文的时候就是这样。
李氏在娘家时候也是受宠的女儿,当初得知顾家是后婆婆当家,她娘还舍不得。亲婆婆尚且有磋磨媳妇儿的,这后婆婆可怎么办?
是李氏偷偷看了顾青山一眼,觉得他高高壮壮的,模样也不差,听说还护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是个有担当的。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就怕嫁个没担当的。这门亲事这才做成了。
忍着心疼,李氏拿着鸡蛋就进了厨房,准备煮一碗鸡蛋糖水给后小姑送过去。
顾家还没分家,在同在一屋檐下住着,李氏并不想触后婆婆霉头。
况且韩慧成日都跟她儿子混在一起,后婆婆保不齐觉得是她教的。
就当她良心未泯吧。毕竟那后小姑子也才五岁大的一个小姑娘,那胳膊细的跟细柴似的,想想都觉得可怜。
严凤茹前脚刚端了一碗煮的稀烂的粥进了女儿房间,后脚李氏就端着一碗鸡蛋红糖水进来了。
顾玉珠觉得自己饿了很长时间,闻到香味儿就十分没出息的开始咽口水。
严凤茹看都没看这个继子媳妇儿一眼,只当没这个人。
作为大丫鬟,严凤茹不说看人一看一个准,但见识绝对比一般乡下婆娘多。她知道这个继子媳妇儿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若说有什么害人的心思那肯定没有。但小心思却不少。
毕竟她男人不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他们是天然对立的立场。
况且自己的两个孩子出事的时候确实是跟顾长文,韩慧那两个小崽子在一起的,那俩崽子人小鬼大,逃不开干系。
反正迟早要闹开,因此她不给她好脸色也没什么不对。
“乖囡,娘给你熬了粥,快趁热喝,大夫说了,咱们珠儿这几天只能吃稀烂的米粥,等吃了药,头不疼了,娘给你杀鸡吃,带你去镇上吃大肉包,给你买糖葫芦!”
说着,细心的把勺子里的米粥吹冷,喂进顾玉珠嘴里。
顾玉珠已经好几日滴米未尽了,饿的前胸贴后背,温度刚刚好的普通白米粥都显得格外香甜可口。
顾玉珠一口气吃了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