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执舒社交账号的主页,连头像都保持在注册账号时最原始的状态,活像五块钱能买三百个的僵尸账号。
这样的账号转发一条状态,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如果他没有八位数粉丝的话。
几年前段执舒在一场互联网活动上,注册了这个账号,当天就有了千万关注。可令人失望的是,这位从前的名门公子,现在的科技巨头一条状态都没有发过。
有人说他是不会用这个账号的。
然而现在段执舒不但登录了账号,甚至还转发了李故宁的微博。
这两个人,难道不是八杆子也打不着吗?
网友们心中的次元壁缓缓裂了开来……
不过短短五分钟时间,“段执舒转发李故宁”这个词条就冲上了热搜,截图也传遍全网。
……等段执舒发现自己手滑问题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木已成舟。
与旺财对话无果,打算立刻回家联系高人的孟献刚一拿到手机,就看到一则消息提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用户‘段执舒’转发了您的微博。”孟献手机上登录的还是李故宁的账号。
“段执舒?!”他没有忍住大声将这三个字念了出来,旺财都被孟献这一嗓子给吓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卧槽,段执舒活了?
啊,不对。段执舒的账号活了?
“什么段执舒?”李故宁走路的时候,脚下没有声音。等他忽然开口,孟献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有人。
被李故宁吓倒的孟献差点咬到了舌头:“他,他转你微博。”
却见听到孟献的话,李故宁居然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是一脸严肃地看向了旺财。
“喵~”旺财也无比深情地与李故宁对视。
嗯,毛顺体圆脸蛋甜,旺财真是世上最可爱的生物。
“老板,你在看什么?”孟献不由背后发凉。
“我在想,段执舒不会是想要旺财吧……”
“段执舒想要旺财?”
可恶,李故宁果然是被那只猫妖附身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样自恋的话。
段执舒那样的人,为什么会认识旺财这只臭美的绿茶猫啊
!
——孟献瞬间警觉了起来。
从李故宁入行起就呆在他身边的孟献,自以为很了解老板。但他不知道,这只名叫“旺财”的小猫咪,就是段执舒在七年前送给李故宁的。
换句话说,段执舒是旺财的前一位主人。
*
最近几天,李故宁没有工作安排,他本打算拔卡失联一阵子。可还没来得及动手,李故宁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一番放飞后,他终于被老板叫去公司谈心了。
上午十点,香芋紫色的双座跑车十分高调地穿过长街,停在了一栋摩天大楼地下车库里。
尚幕集团——全球最大的多元跨国娱乐公司,它涉及领域众多,从电影电视再到线下主题公园,甚至于文旅酒店,是当之无愧的行业巨无霸。
李故宁是这家公司唯一的签约艺人。
“故宁哥,小易总在办公室等您。”李故宁刚走出专用电梯,身穿浅灰色西装的总裁特助就走了过来。
她口中的“小易总”,指的是尚幕集团现任总裁易时声。
“好,我知道了。”李故宁点头,向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走去。
他表面平静,心却像被叫去办公室见班主任的学生一样狂跳起来。
易时声比李故宁大三岁,是尚幕集团创始人易尚幕的孙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不像祖辈那样会为了创业废寝忘食,他对艺术领域更感兴趣。
李故宁觉得对易时声来说,自己从事的影视行业,就像是高考界的作文:其他艺术领域或许有门槛,但是这一行是个人都能分析一下。
从签约尚幕起,易时声就很喜欢叫李故宁来公司开小会。
而无论对方提出怎样诡异的建议和看法,李故宁都会秉承着“只答不辩,疯狂道歉”的原则,用心敷衍易时声。
……
李故宁推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易时声正拿着一把叫不上名字的小刻刀,在一块青玉上雕琢着什么。
“你来了。”听到李故宁推门进来的声音,易时声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他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随口与李故宁打了一个招呼。
这间办公室面积很大,里
面摆满了各类名画、雕塑,像是个小型私人博物馆。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栗发微卷,他眉目轻挑,鼻梁纤细挺直,看上去不像尚幕的老板,反倒像是个轻浪的艺术家。
这里的每一个摆件都价值连城,进了办公室后,李故宁的动作也不由小心了起来。
“易总找我有事吗?”
易时声的办公室只有他自己坐的那一把椅子,因此但凡来这里,就只能站着说话。这一点一直令李故宁非常不自在。
往常他都会站在这儿耐心听老板讲话,但是今天……李故宁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鬼使神差地转身,靠坐在了不远处一张空着的书案上。
这动作轻松随意,甚至有些放肆,但是放在李故宁的身上,却平白生出一股潇洒浪漫的感觉。
忙着雕刻的易时声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李故宁疯了吗?
一束暖光从南边的落地窗照来,映亮了易时声的眼底。他的眸色浅淡,被阳光这么一照,显出了些许墨绿的色彩。
易时声愣了一下,这才拿来丝帕擦了擦手,正在雕琢的玉把件被他随手丢到了一边。过了好半晌,他终于笑了笑坐直身子说:“故宁你这两天怎么了?接演配角,还有微博上发的那些东西,都不像你的风格。”
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但是熟悉易时声的李故宁明白,此刻老板的心情非常不好。
稍微了解李故宁一点的人都知道,他没有经纪人,工作直接由本人以及公司某位高层处理。但鲜为人知的是,这位“高层”就是尚幕的老板易时声。
他是一个热爱艺术的人,李故宁就是他最最满意的作品。
放在往常易时声这么说了,李故宁一定会赶紧道歉,再说自己最近有些欠考量,以后接新片前,一定要和对方商量。
但是今天,却见李故宁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一下放在身边花架上的国兰,然后笑着低头说:“之前那些都是装出来的,不是我的风格。”李故宁的语气非常轻松,可听到他说的话,易时声却一点点皱起了眉。
“你——”
“我没有疯。”他将手收了回来,又笑着朝老板
歪了一下头。
李故宁这人天生带着几分慵懒的气质。此时他身上这件黑色针织衫略显宽大,配上苍白的肤色、略长遮眼的刘海,以及稍显颓废的姿势……竟然美得愈发夺目。
见状,易时声心头燃起的火气,居然神奇的灭了大半。
“易总还有什么事要说吗?”李故宁突然站了起来,不等对方回答,直接转身说,“既然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回头见。”
没有给易时声留任何出声挽留的时间,李故宁径直走出办公室,“哐”地一下用最短的时间关上了厚重的神色木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简直看呆了易时声。
关上门口后,李故宁忽然将双手贴在背后的墙壁上,背靠着这里笑了起来。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三个大字:太。爽。了。
自己顶多在易时声手底下再混一年,完全无所谓得罪不得罪老板。
现在他只知道,不用花时间敷衍老板真是太爽了!
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内,李故宁走后,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坐在椅子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到落地窗边。这里摆着个人造山水景,伴随着潺潺流水声,有雾气向上弥漫,最终凝在了窗上。
易时声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凝了雾气的窗上描画了几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故宁”三个字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小易总这辈子第一回遇到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简直叫他怀疑人生。
看到窗上这三个字,易时声心中一惊,立刻伸手将它擦去。
……
离开尚幕集团的大楼,李故宁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将城市环绕了好几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海浪的声音已透过窗户传到了耳边。
a市临海,最近这几天降温,沿海公路上除了李故宁外一个人也没有。
看到窗外不断拍打礁石的海浪,李故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披着大衣走了下去。
嘶……好冷啊。
冰冷、微咸的海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他眯了眯眼睛最终裹紧大衣坐在了一块礁石上。李故宁生于内陆小城,a市的
大海与礁石曾是他年少时的一个梦。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何止能离开家乡走到a市,甚至于有一天世界都将是自己一个人的舞台。
只可惜这场戏,落幕的有些早。
想到这儿,李故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迎着寒风他将手机拿了出来,屏幕上“jj文学城”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一个月前李故宁手机里莫名出现了这样一个绿色app,里面只有一本叫做《永恒星光》的小说,主角是个名叫“牧以格”的年轻流量明星。
开始的时候,李故宁以为这是本同人文。直到他看见,作者在文中清清楚楚地写明:“2xxx年,李故宁因家族遗传病惠特莉症去世。”
作者怎么会知道“惠特莉症”?读到这的时候,他不由浑身发寒。
甚至李故宁还在后文里,看见了自己私人医生的名字。
这件事再加文中多处陆续得到应验的“预言性”细节,终于让他确认,自己真的活在小说里。
非常不巧的是,文中的2xxx年,就是明年。
李故宁胡思乱想的时候,沿海公路的另一端,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
香芋紫的跑车太过显眼,另一辆车的主人,忍不住朝这里看了一眼。
“……0528?”他轻轻念到。
紫色跑车的车牌号是李故宁的生日。
看清车牌号后,黑色的轿车立刻放慢了速度,坐在驾驶位的男人下意识向海边望去。
好巧不巧的是,刚才还坐在礁石上的李故宁,忽然在这个时候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一点点张开双臂,闭眼感受着冰冷的海风。
此时李故宁耳边只剩下了风声,烦恼似乎也被这冷风一起吹散。
——这是他儿时最想做的事情。
坐在车上的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阴冷的海边、潮湿的礁石,还有李故宁最近一段时间的种种诡异行为……电光火石间,这一阵子发生在李故宁身上的反常事件,忽然全部联系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设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李故宁的心理状态,是不是出了一点问题?
就在设想产生的同
时,男人顾不上穿外套,直接打开车门快步走到了海边。
又一朵浪花向礁石扑来,刹那间摔了个粉碎。
李故宁闭着眼睛缓慢深呼吸,感受着陌生的海浪气息,心情也一点点放松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李故宁:!!!
卧槽,卧槽!神经病还是狂热粉丝?!
荒郊野外大海边,出了事会上社会新闻的啊。
重心于刹那间偏离,只等下一刻,李故宁就和来人一起狠狠地向后跌去,摔倒在了海岸上。
在落下去的同时,身边人下意识将胳膊垫在了李故宁头下。
不等李故宁作出反应,下一秒又是一朵浪花拍来,于刹那间打湿了两人的衣服。
“咳咳咳……”莫名其妙喝了一口海水的李故宁惊魂未定,他一转身就看到,有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
黑色的衬衫已经完全被海浪打湿,贴在胸前的布料,勾勒出了完美的肌肉轮廓。有碎发粘在他的额间,看上去略显凌乱,但是男人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狼狈的感觉。
他的五官深邃,眸色幽深,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段执舒?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