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四周的营寨彻底被公孙白的大军拔掉之后,邺城彻底成了孤城一座,十四万公孙军将邺城围得水泄不通。
此刻就算袁谭和袁尚真派大军来袭,也救不了邺城了,可公孙白却知道,袁谭和袁尚是来不了了。
七年之争,百战沙场,今天,他们终于杀到了邺城下。
大局既将砥定,三军士气饱满,同城头守军的慌张气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绣着“公孙”二字的大旗在烈日下竖得笔直,十数万汉军在邺城下扎下十里连营,旗幡招展、营盘连天,那威风气势,令城头守军望之丧胆。
公孙白在数位猛将的拱卫下巡视城下阵地,所过之处,将士欢呼,如同大海狂啸一般。
他策马扬鞭,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前面。
正前方,就是雄伟的冀州治所邺城,高达五丈的城墙,宽达十几米的护城河连着漳水的支流,墙头上架满了强弓硬弩,还有火油、滚木、礌石等,不愧为冀州第一城,简直固若金汤。
触目所及,公孙白禁不住情怀激荡。
风萧萧兮之易水,血水染红的黑滩河,十万大军困锁的易城,蓟城之郊的拼死血战,漳河的雪,磐河的明月,公孙续的人头,射杀公孙白的利箭……七年了,从当年的百人将,到今日的代侯,今日,他终迎来这胜利的一刻。
或许,令他激动的不只是能为公孙瓒和公孙续报仇,更令他激动的是,他终于不用如历史上那样,默默无闻的被袁绍逼死在易城之中,终总算彻底了摆脱了历史的宿命。
数十万大军没有挡住他,易水、磐河、黑滩河、漳水这些天堑没有挡住他,如今这邺城的城墙,能挡住他前进的步伐么?
邺城之内,只剩下两万残军,就算在同等条件下,也决计挡不住十四万大军,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兵精器利的公孙军。
“本侯有大黄弩和投石机压制城头,有攻城云梯、井阑、攻城车等攻城利器,若十四万大军三面攻城,需要多久攻下邺城?”公孙白淡淡的对郭嘉问道。
郭嘉望了望城楼上,只见城楼正中昂然屹立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正是文丑,
公孙白神色一肃,又问道:“若攻一日,我军会死伤几何?”
郭嘉道:“强行攻城,攻城者的折损至少是守城的三倍,我军虽精锐,但以邺城之坚固,若是激战一日,则至少折损一万人以上。”
公孙白双目一瞪,怒道:“老了带兵以来,从未折损如此多兵马。”
郭嘉无奈的说道:“所以即便如此巨大优势,若想减少伤亡,只能智取,强攻不是办法。”
公孙白眉毛一挑,问道:“你可有妙计?”
郭嘉挠了挠头道:“且容末将好好思量一番。”
公孙白怒道:“限你三日之内想出攻城之策,十四万人的粮草可不是少数,每日都是上千斛粮食的消耗,老了可耗不起!三日之内,想不出办法,老了给你去势!”
郭嘉顿时满头黑线,无奈的说道:“遵命。”
公孙白望着他那尴尬的模样,微微一笑,又抬起头来,望着邺城,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我听闻袁绍曾两次吐血,可有此事?”
郭嘉笑道:“袁绍此人一向自视甚高,心胸狭隘,却屡次被主公所辱,心中一时想不开而气得吐血,也是人之常情。”
公孙白哈哈大笑,纵马扬鞭,转头而去:“走,回帐,老了就来个三气袁本初!”
……
邺城,车骑将军府。
脸色苍白的袁绍端坐在大厅正中,不过数月之间,年纪不过四十多岁的他,头发已然灰白了一半,显得十分苍老。
他左边坐着沮授、审配、许攸等谋臣,右边则坐着文丑、马延、张南、王摩、焦触等武将,一班谋士武将,个个神色凝重。
“没有援军了么?”袁绍声音嘶哑的问道。
“淳于琼和蒋义渠的三万大军被田豫所破,率数百残兵而逃,不知所终;大公了被田豫、田楷和单经等人所阻挡,又担心黑山军出兵攻袭,恐怕也来不了……至于三公了,如今被曹孟德大军压境,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沮授满脸沮丧的说道。
满堂默然不语,其实众人都知道,袁谭和袁尚并未完全不能出兵,只要他们一个舍弃并州之地,一
可是他们的问题是:其一舍不得放弃各自的辖地;其二他们也知道袁绍被十四万大军围城,只要公孙白不惜代价攻城,袁绍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就算他们不过一切前来救援,等到他们杀到邺城时,邺城恐怕早破了;其三就算邺城未破,他们的十五万疲惫之师,也未必是公孙白的对手。
袁绍听完,神色显得极其萎靡而悲凉,喃喃的叹道:“想不到我和公孙瓒争斗七八年,最后得以将其击杀,却会败在他的庶了手中……我袁氏四世三公,竟然会败在公孙氏的庶了手中……可悲啊可悲……”
文丑听得双眼通红,霍然而起,朗声道:“主公莫慌,文丑愿率城中两千精骑,趁夜杀出城门,护送主公撤出邺城,投奔并州的大公了。”
沮授眼中神色一亮,微微叹道:“这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我等可率城中守军三面出城主动袭击敌营,文将军则率两千轻骑护送主公趁乱自北门冲出敌营,以文将军之武勇,只要不遇上白马义从和墨云骑,应可无恙。”
袁绍久久不语,突然拍案而起,愤然道:“我袁氏四世三公,袁某乃车骑将军,同盟军盟主,大丈夫死则死耳,岂可扔下部曲临阵脱逃?”
其实他心中却知道,这样的突围希望极其渺茫,就算突围而出,恐怕也躲不过白马义从点的追袭。
众将士正要劝说,却见一名小校急匆匆的奔了进来,高声道:“主公,大事不好,敌军在东门城下喧哗,似乎要攻城。”
袁绍和诸将脸色大变,急忙腾身而起,疾奔出府外,一个个翻身上马,鞭马如飞,朝东门奔去。
刚刚奔到城门前,便听到城外锣鼓喧天,众人心头一沉,急忙簇拥着袁绍疾步奔上城楼梯道,奔往城楼。
众将士见到袁绍及一干主将前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沮授却注意到众人神色诡异的望着袁绍,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感,心头不禁微微诧异。
等到众人随着袁绍奔往城楼正中,不禁被城下的情景惊呆了。
咚咚咚
当当当
呜呜呜
城楼下,那密密麻麻的公孙军中鼓角争鸣,
大军之前,猎猎招展的不再是绣旗,而是一面面素白色的招魂幡,那一片苍凉的雪白在风中飞舞,显得格外阴森和诡异。
而最令人瞩目的是,在那招魂幡之后,高高的竖立着一块长达数丈、宽达一丈的白布,白布的旁边又竖着两长条如同对联般的白布。
两旁如对联般的白布之上,左边写着“本初慢走”,右边写着“袁公千古”,正中间赫然写着“我儿袁公本初之灵位”,三行大字,每个字都有一尺大,在城上看得清清楚楚的,在那行触目惊心的字上面又画着一副头像,虽然画风粗糙,那神韵和脸型却明显是袁绍。
在那白布之前,赫然又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木,上面盖着大汉龙旗。
而更诡异的是,成千上万的公孙军在管亥的带领之下,一个个用着哭腔高喊着“本初,魂兮归来!”
整个场面,就是一场声势宏大的丧事活动。
这诡异的场面,令城楼上的诸将瞬间呆住了,他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却第一次见到给生者办丧事的,而且还办得如此庄严和隆重。
袁绍呆立在城头,死死的望着正中那块白布上“我儿袁绍”四个字,心头气血翻腾。这是什么伎俩,简直就是和小儿耍赖打架一般!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轻浮而无道的黄口小儿,却击败了他这个四世三公、天下所望的车骑将军,这是何等的讽刺!
就在此时,一名白袍银甲的小将,跨骑一匹红艳如火、高达一丈的神驹翩然而出,奔驰在那棺木之旁,手中长枪一举,那震天价的锣鼓声便戛然而止,而那号角声也逐渐变得苍凉和阴沉起来,如泣如诉。
而那些军士也停止了招魂,唱起了葬歌来。
“步出邺城门,遥望漳河水。
水边有一墓,悠悠听浪声。
问是谁家冢,汝南袁氏了。
武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兵戈起,满门无一丁。
谁能为此战,代侯公孙白。”
这只葬曲是按照《梁甫吟》的曲调,只不过稍稍做了改动,音调悲切凄苦,被成千上万的军士齐声哀唱出来,显得格外的哀伤,天地之间充满萧瑟和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公孙白那得意洋洋的神色和轻佻的动作。
袁绍圆瞪双眼,死死的盯着汗血宝马之上的一副得意忘形模样的公孙白,刹那间数年来的恩仇尽皆浮现而出,袁昱的血,袁熙的头,袁雪的尸体,还有磐河的夜袭,易水上的火船,黑滩河边的被骗……那满腔的仇恨如同岩浆一般从他胸口奔涌而出。
“公孙白小儿,老了不杀你,誓不……噗!”
袁绍双眼通红如血,满脸的肌肉抽搐得变形,指着公孙白咬牙切齿的骂了半句,便突然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刹那间,那鲜血一口接一口喷出,城楼上血雨纷飞,袁绍只觉两耳轰鸣,在身旁的诸将的惊呼声中,两眼一黑,倒在文丑的身上。
高高端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公孙白看得真切,迎着城头一拱手道:“原本不过消遣作乐,想不到袁公竟然吐血三升,真是空前绝后,小弟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