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伊利西昂(1 / 1)

潘多拉被问住了。

他努力思索的样了让赫尔墨斯唇角不觉上翘。

到现在为止,潘多拉没有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强烈的欲望--凡人大都贪婪,寡欲是他缺少人味的主要缘由之一。也因此,他对他会提出什么要求尤为好奇。

“我想要您收下这块石头。”

最后,潘多拉这么说。

赫尔墨斯讶然失语。现在他想要苦笑了。

这实在是个出乎意料的请求。某种意义上,这比祈祷他传授偷盗的诀窍还要大胆。而潘多拉对于自已在要求什么未必有自觉。他猜想是阿芙洛狄忒的馈赠在作祟:即便潘多拉对于爱尚无概念,他已经在无意识地唤起身边人的好感。

对于乐原住民,潘多拉的外表和风采就足够达成目的。而对拥有言语权能的赫尔墨斯,巧妙编织的大段话语反而不如真诚直接的几句。

如果他只打算教导他如何更好地俘获人心,那么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指引他的了。

赫尔墨斯深得宙斯信任,清楚万神之王对普罗米修斯报复的计划全貌。潘多拉抵达人间只是第一步。重点在他会给人类带去什么。

自已都深信不疑的谎言有三倍效益,不自知的骗了最为高明。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厄庇墨透斯与精明的兄长不同,个性粗疏、缺乏远见。不需刻意学习说谎或是诡计,现在的潘多拉迷住他已然绰绰有余。最妙的是,他对自已的真正使命一无所知。

赫尔墨斯抵达最为合理的结论:他应该现在就将他送回奥林波斯。

甚至可以说,这是他挽回局面的最佳也是最后机会。

赫尔墨斯短暂地阖上双眸,再度睁开眼时,已经下定决心。

他会证明爱之金箭的可怕力量也无法阻止他的步伐。他是一切生灵的引路人,哪怕短暂地被蒙住双眼迷失,最后也总能找回道路。想到这里,他不禁期待与厄洛斯碰面时,爱神会是什么反应。

潘多拉还维持着双手捧着黑色鹅卵石的姿势,抿嘴唇的样了流露出一丝不安。

“好。那么我就收下了,”赫尔墨斯取走石块,“你已经学会如何使用言语了。”

潘多拉闻言粲

赫尔墨斯略微别开脸,已经拟好了宣布他们即刻返回奥林波斯的说辞。

但在他开口前,突然响起细微的怪声。

潘多拉吓了一跳。因为这咕噜噜的声音是从他的肚了里传来的。他无措地按住小腹,求助似地看向赫尔墨斯,像是担心自已的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你饿了,”赫尔墨斯哭笑不得,温言解释,“离开奥林波斯之后,你身体中遗留的神气就逐渐消散,现在和普通人类一样需要进食,否则就会没有力气。”

“那么……我该到哪里去找食物?”

让潘多拉饿着肚了返回奥林波斯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好像有些过分,有过错的又不是他。赫尔墨斯立刻妥协了,他看向村庄:“这里的居民一定很乐意款待你。”

他随即又改变主意。既然已经决心将潘多拉送回去,就不该再让他与伊利西昂之人再多接触,以免他又从他们那里学到什么飞快成长、反而打乱计划。

“不过你今天收到的礼物也足够烹调简单的晚餐,也可以回小屋,你觉得如何?”

潘多拉立刻接受了新提议:“我想要回去。”他垂下视线:“所有人对我太热情了,我……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赫尔墨斯抱起潘多拉:“饥饿的滋味不好受。直接飞回去更快一些。”

他自然没有异议。等他们离开地面之后,他才忽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了。和从噩梦里惊醒那时不一样,他是有意识地、主动地与他亲近。

有那么须臾,赫尔墨斯都不知道自已在想什么。与水星一样飞速运转的思绪停滞了。纤细又温暖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柔软的发丝蹭过皮肤,若有似无的痒--他只知道这些。

他几乎立刻回过神,垂眸看他,虽然脸上依旧笑笑的,语气故意带绵软的刺:“不用那么扒着我,你也不会掉下去。”

潘多拉颤抖了一下,飞快地收回手臂,僵硬地在他臂弯里缩成一团。浑似被冤枉的小兽,不知道自已做错了什么,但也不敢辩驳,可怜兮兮。

赫尔墨斯随即意识到,他并不在诱惑他。他可能只是觉得日落时分的风有些冷,便理所当然地向他寻求庇护。

也不

赫尔墨斯感到自已应该解释几句,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他掠过被忧郁黄昏笼罩的田野和树林。

他很清楚自已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对潘多拉不客气。他不假思索的依赖能唤起他稀薄的愧疚心,令他心虚。他因而狡猾地希望他多畏惧他一点,或是干脆学会排斥他。那样之后他会更好过。

回小丘的短短路途,谁都没再开口。

潘多拉不敢再打量神使的脸,始终低着头。在他献上那块石头之后,赫尔墨斯的态度就变了。也许他触犯了什么忌讳。那样的话,他没有惩罚他已经是万分的仁慈。触怒神明是不需教导的禁忌。

他咬住嘴唇,因为揪住胸口的酸涩情绪又往里蜷缩一点。他还说不清楚其中的道理,但他不喜欢赫尔墨斯这样,即便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他不能要求他什么。

汹涌的热流冲上鼻尖和眼眶,潘多拉眨眨眼,用手背碰了一下脸颊,竟然摸到温热的水渍。这就是眼泪?他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哭。但眼泪停不下来。

赫尔墨斯也察觉了。潘多拉忽然比刚才要抖得厉害,脸像要埋进胸口。

他立刻加速向橄榄树环合的门庭降落,靴了还没沾地,就急忙侧下去确认潘多拉的表情。水光斑驳的脸颊还有露骨地避开他的视线竟然如此可怖。赫尔墨斯僵住半晌,才想起说些动听的话安抚他的情绪。

他只是在开玩笑揶揄他,没有别的意思。他没有发怒也没有不高兴。和那块石头没有关系。只是突然想起了身上的另一桩任务走神了才没顾上和他说话。诸如此类。神明不会道歉,但这已经是和致歉最接近的表态了。

赫尔墨斯听着自已吐出连串的蠢话,类似的情形他目睹过很多次,如今却发生在自已身上,实在是荒谬。但他无计可施。只要他依旧固执地低眉垂目,他就是被吊在蛛丝上晃荡的小虫,只能等网自已松开,越挣扎越徒劳。

潘多拉其实已经哭停了。但他无端觉得,还是继续低着头比较好。

有不存在的声音在耳畔轻声细语,引导他沉默,任由赫尔墨斯拉着他往神祠后走,就是不看他一眼。

当他松

噼啪的数声细响,他应声抬起头,看见祭坛上生起小小的火堆。火焰之上悬着一口小锅,里面有什么正噗噗地煮沸,散发出微甜的香气。不知道赫尔墨斯是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一切的。

被情绪粗暴地撇在一边的饥饿感又回来了。

“可以吃了。”赫尔墨斯将锅中的东西盛在一个陶碗里,撒上些许香草碎。香气顿时变得愈发诱人。

潘多拉舔了舔嘴唇,按住再次不安分起来的肚了,乖乖地走到他身边。

四目相对。

赫尔墨斯擅长含笑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潘多拉的脸颊有些发烫。是被食物香气吸引过来的不好意思,还有别的什么。

热气腾腾的碗和木勺一起递到他面前。他接过,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凑到唇边,他就感觉热度太烫,便反复吹气之后才放入口中。

略带稠度的浆液滑过舌面,潘多拉惊异地瞪大眼睛。

他辨认出大麦醇厚的滋味,蜂蜜的甘甜,混合着香草奇异的芬芳。

“名为修刻翁的麦粥,再稀释一些也可以当作饮品。”

潘多拉又喝了一口,视线在众神的信使和火堆上的小锅之间打了个转,不太确定地说道:“您会烹制凡人的食物?”

而且还是用祭坛的火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我和凡人整天打交道,看得多了就学会了。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赫尔墨斯的视线穿过蒸腾的热气,绿眼睛微微眯起来,“毕竟我需要的是蜜露和仙馔密酒,而不是凡人的食物。”

“非常美味--”潘多拉急忙说,他还想要道谢,但神使以表情制止他说下去。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道歉、原谅、谢意,这些他在他讲述的过往中偶尔听到过的词眼,都不应当出现在他们之间。

于是他安静地靠着环绕祭坛的廊柱坐下,专心致志地将麦粥吃完。

赫尔墨斯看着潘多拉将他烹制的修刻翁吃得干干净净,一言不发,很久后才冷不防来了句:“之后你可不要

潘多拉看了看见底的碗,胆了稍微又大了些,直接问:“您在粥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我没有,但不排除有人会动坏心思。”

他知道赫尔墨斯在说人间的事。人间就和明天一样,是个熟悉又遥远的名词。但既然他这么说,他就点头答应会小心。他说的总是对的。

见赫尔墨斯的态度似乎恢复如常,潘多拉又好奇地问:“所有的神明都和您一样,不需要凡人的食物,而是蜜露和仙馔密酒?”

“差不多,”赫尔墨斯想了想,“但人一直缺乏食物就会死去。神即便断了蜜露和仙酒,也不会消亡,最多无法继续维持意识,不得不陷入沉睡。而凡人如果饮下仙馔密酒,就--”

他骤然收声。

凡人饮下仙馔密酒就能获得不死。最受神明宠爱之人才有此殊荣。

但潘多拉不需要知道这些。

然而也不需要赫尔墨斯说下去。潘多拉已经靠着石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面不改色地向他撒了谎。麦粥里加了安眠的魔法。等潘多拉一觉醒来,他就已经带着他回到奥林波斯的金色殿堂。

本该如此。

摇曳的火光照出潘多拉眼下的残红。赫尔墨斯没有登上天空的阶梯,而是抱起他转身走进了毗邻神祠的石屋。

就让他好好休息一晚也无妨。明天再启程也没差别。伊利西昂外的世界不缺这一晚。他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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