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借着编绦子,低头不语。
洛玉瑯并不指望她此刻会欢快地答应,反正还有三年之期。
一路到了江宁府,洛玉瑯依旧忙碌,穆十四娘与青荷每日走街串巷,倒是把江宁府热闹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终于等到洛玉瑯得空,问他绣坊打算开在哪里?洛玉瑯说地方尚未选好,她可以先逛逛这里的绣坊,到时候自己的绣坊开张,也好心里有底。
穆十四娘一听也是,特意换了女装,依旧与青荷一道挑了几家大的绣坊,一一探访,日子倒是过得极快,一晃就在江宁府待了半月。
洛玉瑯终于空闲了些,吃饭时能看到他,穆十四娘也已经心中有大概,再次提起绣坊之事,洛玉瑯老实说道“等江宁府事了,我还要去后周,你不与我同去吗?”
穆十四娘摇头,“绣坊一时半会开不了业,就算开了业,也要费些功夫和时间才能像苏城分号那样,不用我日日待在坊里。后周比南唐不知大了多少,我不想再坐车了。”
洛玉瑯见她居然这样老实地承认不想再舟车劳顿,没再勉强她。
谁知第二日,穆十四娘居然改变了主意,“绣坊一时半刻开不起来,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不如去看看后周的,心里更有底气。”
洛玉瑯既意外又欣喜,没有多想,更没有追问。
穆十四娘回头看向青荷,眨了眨眼,青荷则感激地看着她。
昨晚一回房间,青荷就有些闷闷不乐,因为她难得如此,穆十四娘很快就察觉了,一问才知道,青荷出身后周,但自幼离开了,现在难得有机会,她想回去看看。
因为青荷央求她莫要说出去,穆十四娘当她是怕洛玉瑯这个家主,爽快地将事情都揽了下来。
洛玉瑯江宁府的事还未了,穆十四娘无所事事,干脆照着买回来的绣品,模仿着南唐的刺绣。“真是一处有一处的好风景,这种绣法虽然不像吴越的清秀,配色却极有特色,鲜明而亮丽。”
“那姑娘是喜欢吴越的淡雅细致,还是这种层叠鲜明呢?”青荷自从绣了个荷包之后,突然对刺绣有了兴趣,陪穆十四娘坐在绣架旁,拿个绷子绣着小花,说是前次的苜蓿花绣得太难看了,一定要好好练练。
“各有各的好,我想试着用我自己的绣法来试试这种配色和针法。”
这时外面有人叫青荷,等她再进来,脸上明显十分欣喜,“姑娘,家主说今晚得空,要我们等他吃晚饭。”
洛玉瑯这是外出十天后,头一次传回消息,穆十四娘也有些高兴,既然要去后周,自然越快越好,看来,洛玉瑯在江宁府的事已了。
洛玉瑯走进来,就看到穆十四娘双手撑着下巴,忽闪着眼睛看着自己。
“等久了吗?”洛玉瑯脱去最外面的薄斗篷,这几日天气热,就算身上都是薄衫,一层红,一层白,再罩上斗篷,也有些热。
穆十四娘摇头,发现他发间居然有一根杂草,这事居然发生在他身上,实在稀奇,于是善意地提醒了他。
”哪里?你帮我拿下来。”洛玉瑯轻轻将头偏向她。
穆十四娘见菜不断摆上桌,屋子里人流不断,他居然毫不在意,只觉得难堪,原本撑着下巴的双手渐渐将整个脸遮住。
洛玉瑯久不见她有动静,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回想一下,发觉自己确实有些唐突了,虽然日日盼着她长大,却又总是将她当成夕日的小丫头看待。
等屋内的人都退去后,才重新将头偏向她,“没人了,帮个忙吧。”
穆十四娘放下手,犹豫了一会,伸手扯下那根杂草轻轻扔在他面前。洛玉瑯拿起,“真是百密一疏,多谢漫游。”
“不用。”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当家的。”
两人吃完晚饭,洛玉瑯从怀中掏出一个长盒子,轻轻放在她面前,“打开看看。”
“好好的为何送我东西?”见穆十四娘有些犹豫,洛玉瑯干脆自己揭开了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碧玉的簪子,最上面镶着一朵蓝紫相间的鸢尾花。
“你马上就生辰了,幸好现在不必顾忌,可以自如地戴了。”洛玉瑯示意她拿起来看看。
穆十四娘转动着手里的玉簪,花瓣做得活灵活现,蓝色的玉瓣中带着紫色,精致得令人赞叹。“这样的玉石怎么寻来的?”
“确实不好找,所以直到现在才得以送出手。”
“那我是不是要好生收着,免得失了手。”穆十四娘小心地将玉簪放入盒中。
“玉要靠养,越带颜色越好看。”洛玉瑯拿起那支鸢尾花簪子直接插入了穆十四娘的发间。“栗色的头发,果然十分相衬。”
穆十四娘僵在那里,这算什么?自己要不要扯下来?要怎么表示才最合适?
洛玉瑯好整以暇地看着呆若木鸡的穆十四娘,“当真好看。”
穆十四娘不放心地摸了摸发间的鸢尾簪,见有些松动,略微往里紧了紧,抿了唇,起身,“当家的,我先回去了。”
洛玉瑯眼光随着她一路不见踪影,最后也抿了唇,不动声色地偷乐了一阵,才慢条斯理地起身,一路踱着步,马上就春分了,明月周围添了月华,一圈圈的光晕,犹如今晚他与穆十四娘的暧昧,柔和得让人心里如猫抓一样。
没了刚开始的激荡,更没了懵懂时的浓烈,现在他对穆十四娘的感情更像是依恋,她早已如烙印镌刻入心,让他只想以最温柔的方式陪在她身旁。
匆匆回房后的穆十四娘,小心地将鸢尾簪拿下来,在烛光的映照下,蓝中带紫的玉色花瓣更加温润剔透,造型跟自己绣给洛玉瑯的那副小绣如出一辙。
青荷提了热水进来,就看到穆十四娘坐在那里望着一根玉簪发呆,走近之后,看清了,忍不住赞叹,“真好看。”
穆十四娘回了神,心却跳得厉害,打算收起来,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连盒子都忘了拿。
青荷体贴地打开梳妆盒,寻了一格空的,“姑娘,先放这吧。我服侍你洗漱。”
穆十四娘从镜中看着青荷,发现她居然比自己还不省事,连多一句都没有问,倒是因此坦然了些。
洗漱之后,与她一同躺在床上,不多时,就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十分羡慕她,果真不藏事的人心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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