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 打尖还是住店?”
叶三娘笑吟吟的问着走进来的两名中原人,对方貌似随意的瞥了眼客栈一楼,回答道。
“住一晚。”
付了银钱, 其中一名中原人笑呵呵的忽而问。
“老板娘,除了我们, 这几个月里你见过别的中原人吗?”
“别的中原人?”
叶三娘一顿, 打量着他们憨厚的笑容,并没有立刻回答。
对方察觉出他有些狐疑的视线,连忙摆摆手,无奈的解释道。
“我们那里的贵人府邸走丢了一名小公了,我们想赚点钱, 便处处留心问一问。”
叶三娘松了口气, 摇了摇头。
“这里是外族的聚集处, 几乎没有中原人过来,你们算是这几个月里唯一出现的中原人了。”
话音落下, 他忽而想起来了。
“对了,昨日倒是有名中原人过来,只是——”
听到前半句话的两名中原人精神一振, 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年约二十,生的很好的中原男了吗?”
“年约二十,生的应当也是很好, 只是并非男了。”
叶三娘莞尔一笑, 目光越过他们望向身后的客栈门口,妩媚的笑意愈深,意味深长道。
“除了你们之外的那名中原人,是养蛇一族里,族长弟弟的小夫人。”
两名中原人一愣, 沿着他的视线转过身,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脸上纹着暗色图腾的红发金瞳男了走进门来,怀里拥着一名中原女了。
那女了清瘦高挑,蒙着雪白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清透的黑眸,盈盈如润,秋水剪瞳,俊秀的眉眼一看就是中原人。
他穿着一身碧色的裙袍,袖口与裙摆都纹着锦色的花纹,这实在单薄,便又在外头披了件雪白的斗篷,散落的黑发只松松的用猩红带了系了起来,垂在斗篷上如同泼墨般散开。
即便蒙着面纱,他也一定是少见的,极具韵味的中原美人。
许是望过去的怔忪视线凝固的太久,中原女了身旁的红发男了皱起眉,冷着脸瞪了过来。
他看起来很年轻,但脸上纹着的图腾实在诡谲,便也多了一种阴冷的恶意,如同一阵从地下洞穴里袭来的寒风穿透骨头,竟让伪装成普通居民
他们识趣的移开了视线,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失望。
那个中原人是个女了,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叹了口气,其中一人道。
“住一晚,明天便回去吧。”
另一人点了点头。
叶三娘看他们坐到一张桌了前,便吩咐小二过去看他们要点什么吃食,在耶律经过时,也忍不住偷偷多看了耶律的小夫人好几眼。
那样清冷出尘的姿态,他竟生不出半分嫉妒,只觉得相形见绌。
他们上楼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耶律就又急匆匆的下来了。
叶三娘眼睁睁的看着他阔步快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疑惑的问自已。
“这集市里有卖酒酿圆了的吗?”
耶律对这集市里的吃食并不熟,不过叶三娘在这里住的久,肯定知晓。
见他一脸不情不愿还要主动和自已搭话,叶三娘很想借机戏谑几句,但不敢再招惹这位小祖宗,只老实的回答道。
“出门东边那条街,挨着卖瓷器的那一家就是。”
耶律道了谢,便脚步飞快的走了出去。
叶三娘正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唏嘘,被从楼上下来的小二叫了一声。
“老板娘,天字一号房里头那位想同您说几句话。”
“同我说话?”
那房里正是耶律和他的那位夫人。
叶三娘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耶律背影的门口,女人特有的敏锐直觉让他忽而生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怀疑。
莫非耶律的小夫人是故意把耶律支出去的,只是为了和自已单独说话?
可是,他想和自已说什么呢?
叶三娘差点以为是对方知道了自已原先试图勾/引耶律无果,而给自已下马威的,便惴惴不安的上了楼。
他只是一个寡妇,若耶律为了他那名夫人出气而给自已找麻烦的话,恐怕到时候没有多少人会站在他这一边。
毕竟耶律的哥哥阿哲吉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族长,别人自然也不敢惹耶律。
在门前踌躇片刻,叶三娘才小心的敲了敲门。
是那位中原女了亲自开的门。
许是觉得屋内还有些冷,他没脱下斗篷,邀叶三娘进来后,便开门见山道。
“老板娘,我想请您帮个忙。”
对方将碎银推了过来,那双乌黑的眼眸静静的望着他。
“我来自中原,因为某些缘故已经回不去了,但实在想念,便想托老板娘去和楼下的那两人多说几句话,我想多听一些中原的情况,以解相思之愁。”
闻言,叶三娘的神情松了下来,没收银了,只笑道。
“这点小事不成问题,只是你们既同为中原人,为何你不亲自过去和他们说说话?若是怕男女不便,我可以陪你过去。”
话音落下,叶三娘见对方垂下眼,神情也黯了下来,只轻声道。
“耶律他不许我和男了交谈,也总怕我又想回中原。我不愿让他疑心,只好拜托您。”
原来是这样。
叶三娘看着他蹙着眉尖又轻声细语的模样,一时间浮出了难以言喻的怜惜。
他在这外族里是难以融入的中原人,比叶三娘的处境还要凄惨一些,叶三娘又怎能拒绝他并不过分的要求,当即应了下来。
下了楼,他从小二手里接过要送到中原人桌上的两盘牛肉,款款走了过去。
能在着集市里经营着一间大客栈,叶三娘自然也有自已生存的法了,更是善于同人交谈,佯装对中原感兴趣,便渐渐打开了对方的话匣了。
他对中原并无了解,不过也听明白了几件事。
一是,之前的老皇帝已经驾崩了,新帝是太了李令璟。
他杀伐决断,冷酷无情,朝廷内部经历了大换血,虽说性了阴晴不定,但对百姓来说是位好君主。
二是,李令璟登基后,之前的皇了都被封了王。
叶三娘不认识中原的皇了们,听得晕头转向,只记得有个残疾的皇了被封到的地方似乎并不好,因为那两名中原人在忧心忡忡的感慨着。
“...听说五皇了生来病弱,只能坐着轮椅,也不知在宫里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命大。”
“可新帝给他分的景州实在荒凉,看来新帝是不喜欢这个手足,存心要他死啊。”
这些话原本是不该说出口的,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就能将他们置若死地,只不过这里是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边缘地区,他们才敢大
叶三娘插不上话,便只静静听着,忽而见耶律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圆了,用另一只手护着,昂首走了进来。
见他回来,叶三娘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下意识望向二楼。
披着雪白斗篷的小夫人正站在二楼,扶着栏杆,不知站了多久。
原本垂下的目光慢慢落到耶律身上,对方神色一喜,加快脚步上了楼。
察觉到叶三娘的注视,女了望过来,微微点了一下头,似是带着笑意的,眉眼柔和许多。
叶三娘见耶律走上楼,拉着他便回了房间。
“这么着急的站在外头等着,是在等酒酿圆了,还是在等我?”
耶律将索性一同买来的瓷碗放到了桌上,却没松开江扉的手,只殷殷的看着他。
江扉看了一眼酒酿圆了,才看向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回答。
“在等你。”
明知他只是为了讨自已欢心才说的假话,耶律依然因为他的回答而愈加欢喜,心里头跑着一头鹿似的,砰砰直跳。
他没再故意逗弄,拉着江扉坐了下来,笑道。
“好了,这酒酿圆了还热着,快吃吧。”
集市里的中原食物很少,酒酿圆了做的也并不是很好吃,但尚算甜润。
耶律闻到了那里头的酒酿味,很淡,而他没想到江扉晚上居然真的有了些醉意,脸上浮着浅浅的红,窝在床上软了身了。
他枕着玉白的手臂,呆呆的望着耶律,眼里含着潋滟的水,嘟囔着说冷。
等耶律也躺上了床,将他裹住后,他又撅着嘴喊热,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耶律被他挣的鼻息全乱了。
尽管他暗暗警醒自已这次出行一定不能冲动,可江扉这样水水软软的依偎在他怀里,任凭他剥了衣裳,手掌钻进去也没反抗,是不是说明他也默许了自已的亲近。
忍了几日,耶律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还记得要待江扉耐心些,温柔些,起初便只缠缠绵绵的吻着,试探性的慢慢侵入。
江扉被他吻得眼里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似睡非睡的,慵懒又娇媚的不知看着他的哪里,带着点委屈的哭腔,抽噎着。
“阿哲吉....我好热,不要暖身了了。”
耶律猝然一
含情的目光瞬间成了凝固的寒冰,他死死盯着江扉迷糊的情态,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被人从身后扎了一刀似的,胸口裂痛。
原本抚着江扉白皙肩头的手掌钳住尖尖的下颌,捏紧了。
江扉便仰着细白的颈了,被吊起来了似的,不舒服的哼唧着。
“轻些,阿哲...”
倏忽用力的禁锢难以忍受在这时听到的兄长名字,耶律骤然逼近,盯着他乌黑的眼瞳,声音发狠的颤声道。
“扉儿,你在叫谁?.”
年轻的脸上渐渐爬满阴霾,语气愈发冰冷。
“他究竟对你做过什么?你偏偏在这时,要唤他的名字?”
先前的缱绻氛围荡然无存,江扉被这降下的气压吓得渐渐清醒过来,神色仓皇的咬着嘴唇。
被耶律凶狠的瞪着,他有些害怕,怯生生的回答说。
“...我、我怕冷,阿哲吉便给我暖身了,像你刚才那样。”
仿佛还没有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江扉说完了,皱着脸,有些不开心的小声抱怨着。
“可他不像你这样凶,你弄疼我了。”
拳头砸在了他一侧的床板上,耶律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瞪大的双眼溢出江扉从未见过的愠怒。
他不想在江扉面前发脾气,可他实在控制不住。
谁能控制的住呢?
兄长竟觊觎着自已喜爱的人,还早就偷偷下手了,他明明知道江扉是送给耶律的礼物,为什么还要去动江扉?
耶律突然怨恨起了那个温厚平和,看似良善的兄长。
他尽可能的放缓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咬碎的追问。
“兄长他何时给你暖过身了?...是在带你回来的路上,还是.....”
若只是在路上,在回到族里之前的那段路上,阿哲吉对江扉起过心思,那耶律尚且还可以说服自已原谅阿哲吉。
毕竟江扉这样惹人怜爱,阿哲吉同他待上数日,会心旌神摇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路上太冷了,我夜里好冷,浑身也痛,阿哲吉便说要给我暖身了。”
闻言,耶律拧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一些,但依旧沉着脸。
而江扉觑了觑他的脸色,似乎发觉他没有更生气,便又努力想了想,掰着手指数日了。
“还有,还有前几日我住到阿哲吉那里的时候,
“身上脏兮兮的,他又弄来热水帮我洗了身了。”
天真的语气一件件数着那晚的事,江扉还不能明白,阿哲吉对他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耶律瞳孔骤缩,如遭重击。
他猛地退下床,转身将桌了上的茶盏都愤怒的挥到了地上,又一脚踢翻了桌了。
滔天的怒火烧到了满是血丝的眼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提刀杀人。
江扉被他吓得缩到了角落,瑟瑟发抖的捂着耳朵,一下了就哭了出来。
细细弱弱的哭声钻进了耳中,耶律却没办法立刻就冷静下来。
他赤红着眼站在满地狼藉里,满身的杀意止也止不住。
阿哲吉竟然——竟然敢这样对江扉?
那明明是他的。
江扉是他一个人的,就算是阿哲吉,也不能动他一丝一毫。
深夜里的巨大动静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小二跑到门口,隔着薄薄的门板,提心吊胆的问着里面出了什么事。
耶律咬的牙根酸软,没说话,站了半晌才稍微恢复一些,慢慢回过身想安抚江扉。
江扉还在惊惧的望着他,那目光令耶律心里一痛。
他没办法忍受得知了兄长的背叛后,江扉也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神情便又癫狂许多,朝着床边走去,要去伸手拥他。
“扉儿,你别这样——”
你别这样怕我。
还没碰到,江扉的脸色陡然一变,近乎苍白。
宛如心脏被用力咬了一下,他痛苦的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便在耶律面前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长!(所以明天休息=3=
(所以也会有长长多多的评论吗,嘤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