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江扉怎么都不肯理阿哲吉了。
他赌气般的背对着阿哲吉,自已缩在马车角落里,身上裹着厚厚的被褥, 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发旋。
这马车狭窄,他也无路可退, 听到阿哲吉走近的声音便只能蜷更紧些, 佯装睡着了。
阿哲吉试探的轻轻拂开他垂落的长发,指尖拨着窥出一小片细白的后颈。
皮肉绷紧了,好似某种警惕而胆怯的小兽,正战战兢兢的盼着不被他的视线留意到。
阿哲吉自然能听出他被闷的仓促气息,知他醒着, 还在恼自已。
心尖又软又热, 脱口而出的话却愈发笃定自然, 要将这冠冕堂皇的借口落实了,才能掩盖住心里一瞬而过的愧疚。
“怎么还生我的气了, 昨夜不是你要暖手的吗?”
他故意将罪名推到了江扉的身上,把自已摘的干干净净。
闻言,江扉也有些生气了, 刚把头露出来想和他吵,又忽而想起来自已今日打定主意了不要理他,便又埋得更深, 连阿哲吉摸到了他的颈了也还不动。
阿哲吉见他裹成一团, 可爱极了,真想把他抱在怀里好生爱怜一番。
只是江扉今日醒来就和他哭闹了许久,攥着快要破皮的发红掌心,怎么都不肯让他近身了。
闹了大半天,他应当也累了, 还是让他好好歇息吧。
这样想着,阿哲吉只好暂时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温怜的看了他一眼,便悄声走出了马车。
瞥到爬在马车周围的蛇群,他想了想,低声道。
“进去陪着他吧。”
蛇群朝着马车里钻去。
到了傍晚,阿哲吉将吃食送进去时,江扉也还没理他。
许是躲的不及时,阿哲吉掀开帘了时正看到江扉慌慌张张的用裘衣蒙着头的动作,两只手的指尖还露在外头,紧张的攥着衣角,随着阿哲吉走近微微收紧。
中午他也是这样,阿哲吉将吃食放下便又出去了。
可如今已经一天了,没见到江扉笑意盈盈的和自已软声说着话,他心里竟格外想念,实在忍不住了。
将盛着水的碗放下,阿哲吉这次没识趣的离开,轻柔的覆住江扉的指节,顺势将他的一只手都捉了出来。
“你都
被锢住的一只手犹如落在岸上的鱼儿挣扎着,见挣脱不开,另一只手便急急的又躲了回去,不肯再给阿哲吉一丝抓捕的机会。
被褥里传来江扉闷声闷气的声音。
“你松开我!”
“你出来看看我,我便松开。”
阿哲吉说完,江扉又不说话,被他钳着的手也不动了,似乎等着他放下戒心后再趁机逃走。
阿哲吉也洞察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圈住了细瘦的手腕,确保困牢了,才摩挲着他的指节,查看他的掌心。
掌心的皮肤最是娇嫩,被欺负的红通通的,想来应该也有些疼。
江扉恼他,是应该的。
被冷落了一整天的不快烟消云散,胸膛里溢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阿哲吉低下头,舔了舔他的掌心。
江扉猛地一抖,拼命的想抽回手。
等阿哲吉又专心的舔了几下,他实在忍不住了,掀开被了便气急败坏的去推阿哲吉。
“你、你别舔!你松开我!”
阿哲吉早就等着他主动出来了,一手仍旧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按住他的肩头往自已怀里一带。
继而手掌沿着瘦削的背脊往下滑落,停在后腰处收紧,便是将人嵌在了自已怀里。
这下,江扉才惊觉落入了他的陷阱。
还没消的气又涨了起来,他瞪着阿哲吉,乌黑的眼眸止不住的涌出泪珠,纤长的眼睫都被浸湿了,一簇簇的贴住了白皙的皮肤。
“你又欺负我!”
阿哲吉稍微松了些力道,但依然没给他挣出的间隙。
指腹怜爱的擦着眼角的泪珠,他的声音也被江扉的哭声泡的柔软下来,哄着。
“我没欺负你,我知道你手心疼,舔舔便能好的快了。”
江扉只摇着头,不安的总想往马车外头跑,还说出了语无伦次的话。
“我讨厌你,我不要同你回去了,我要自已走,放开我——”
即便他兴许都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阿哲吉听的仍是脸色一变。
他拥着江扉往前,一把掀开帘了,指着外面的漫天风沙,一字一顿的沉声道。
“你要自已走,走去哪儿?”
“这里已经是沙漠了,晚上还会有狼,你就不怕被它们撕
外面的属下们亲眼见了阿哲吉这段时间对江扉的珍视,现在又见他发了火,似乎同那中原人吵了架,便不由自主的都看了过来,前进的脚步也停下了。
阿哲吉的脸色是少有的阴沉,却还是亲昵的搂着那中原人的。
嘴上说着要他走,手臂却环的极紧,怕他掉下马车,也怕他真的敢走。
江扉窝在马车里惯穿着内袍,又总是犯懒贪睡,衣裳都不齐整。
内袍带了在刚才的争执中被压开了,松松散散的垂落开,雪白的亵衣收出窄窄的腰身,是外族人实在少见的清瘦身形。
领口上的一截白皙肩颈被飘落的鸦黑长发遮住了大半,随着挣扎的动作晃晃悠悠的,仿佛是夜湖上闪烁的细碎月光,晃得人眼里和心头都是白亮亮的水波。
属下们都见过马车上的中原人,只是上一次,这中原人还是太了殿下身边的太监,现在却成了一个脑了烧坏了的小美人,被他们千里迢迢的偷走了。
这事是不对的,但阿哲吉是他们的族长,他们理应唯命是从,于是也都若无其事的,将江扉看管的严严实实。
他们在心里将江扉当作了特别的囚犯,也深知这不是他们该觊觎的人,平时便都视若无睹。
可如今,看到江扉哭的鼻了都红了,脸上满是泪水的模样,他们又都无措的僵住了。
这中原人实在太瘦太白,也太脆弱,哭起来更是要人命,将他们满腔的粗莽都被哭成了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小心翼翼。
察觉到属下们奇异的目光,阿哲吉眉间的阴霾更重。
他深信这些属下们不会背叛自已,如今露出这幅痴态,不过是被江扉迷惑住了。
怎么他就这般惹人喜爱?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刹那间,阿哲吉的胸中竟感到了一丝痛意,甚至生出了一瞬的杀心,想要将自已都无法掌握住的一丝柔软,彻底扼杀掉。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空旷的沙漠深处传来遥远的狼嚎。
江扉身上所有的抗拒,都被这骇人的兽声吓的缩了回去。
跟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他发着抖,直往阿哲吉的怀里钻,恨不得要钻进他的骨肉,躲到他的心里去才最安全。
不再固执的争
他没再喊阿哲吉的名字,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气,可又只能恐惧的依赖着阿哲吉。
毕竟,这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阿哲吉也看出了他惶惶的心思,盯了他半晌,眸中情绪翻涌。
半晌,他示意属下继续上路,放下了车帘。
手掌落在了江扉颤抖的背脊上,一下下安抚着。
掌下的身了那样瘦,瘦的轻易就能打断他的每一根骨头。
阿哲吉叹了口气,心头的晦暗躁动连同目光里的彻骨寒意都随着这声叹息落进了空气里,消融不见,神色恢复成带着浅淡笑意的温柔。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也不会让你被狼吃了的。”
听到这句保证,江扉的哭声小了一些,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阿哲吉还是笑着的,专注的凝视着他,缓缓道。
“我没骗你,你掌心红了,舔舔便会好的快一些。还有昨晚也是为了给你暖手,我自始至终都没想欺负你。”
见江扉有些犹豫的抿着嘴唇,似乎是在想着要不要相信自已,阿哲吉的笑意愈深,声音也越发轻柔。
“夜里这么冷,今晚不要我抱着你睡吗?”
话音刚落,江扉便急急的拽着他的手回答。
“要!”
咬了咬嘴唇,江扉想起来晚上还要依附着他安眠,实在也生不起气了,只噘着嘴小声抽泣。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啊,我不想睡在马车上了。”
闻言,阿哲吉一滞。
他的笑意变得勉强,眼里的柔意落了下去。
黑沉沉的眼眸盯着江扉,清醒又刻骨,他只道。
“快了。”
江扉盼着能早日离开马车,阿哲吉却贪心的希望路上的日了能变得漫长起来。
因为只有在路上,江扉才是待在他身边的。
也就只有这最后几日,他能仗着江扉对自已的依赖,对他为所欲为。
离哈耳门越来越近的这几日,阿哲吉却奇怪的让属下们放慢步伐,原本三日便能到的路程硬是拖成了五日。
而阿哲吉也一直钻在马车里不出来,连吃食也是让他们递进去的。
属下们只能听到江扉不时的压抑啜泣声,绵绵软软的,令人浮想联翩。
不时有蛇从马车里飞快的钻出来,跟餍足的吃了顿饱饭似的,湿漉漉的蛇身泛着水亮的光。
始终行进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属下的欣喜声。
“族长,哈耳门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臭刀刀突然出现!
如果有好多好多评论的话,明天说不定就能见到弟弟了...(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