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在中年男人走后, 理智逐渐回笼,他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正常。
哪有人看卦一上来就给好几万的?
他又不是从南方来的风水大师,也不值这个价啊。
老先生骗归骗, 但他本人还有很有自知之明的,这钱他拿的烧手。
而且刚才那个来找他茬的小子也说了, 他今天下午会发一笔横财,难道说得就是这个?
五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几摞钱就这样当街摆在桌子上,虽然看热闹的人大多离开了,但前后左右的摊主看他的眼神却不对了。
“……你没命留住这笔财。”
“……这笔横财会给你招来祸患。”
耳畔再一次回响起这两句话,老先生忍不住抖了抖, 心想老话说的没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左邻右舍的,都不是知根知底的人, 万一有什么小心思, 他也防不胜防。
还是拿着钱赶紧离开才是要紧。
老先生起身,正要收拾摊子准备走人, 却听见耳旁突然响起一声假咳,他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他还被人“监管”着呢。
“这……”老先生心虚地抬起头,看看站在他身边的魁梧大汉, “你们老板干什么去了?”
保镖斜眼瞅他:“你不是算命先生吗, 你不知道?”
老先生心说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走大街上还拎着好几箱钱,保不准就是电影里演得那样,搞什么黑色交易……不过想归想, 这话他可不能说。“哈哈哈,你老板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吉人有天相,他不管干什么都能成功……”
保镖对他虚情假意的吹捧不置可否,心说你可真错了,我老板还真不是干大事的人。
老先生不知他是什么态度,又试探道:“你看现在都快下午两点了,我这午饭还没吃呢,等我去吃完饭回来再等怎么样?”
保镖点点头。
老先生心中一喜,太好了!他正好可以趁机会离开这里。
熟料保镖慢吞吞地说了一句:“正好我也没吃午饭,我跟你一起。”
老先生:“……”
……
秦炎刚买了新手机,手机号也是新换的。
他先跟班主任通电话汇报情况,防止带队老师找不到人,又在朋友群里发消息告诉他们自己的手机号换了,最后又给他父母和爷爷分别发了消息。
景澄和傅乐在一旁帮忙,很快就将丢手机后引发的一系列不方便的问题给解决了。
景澄三人离得不算远,算命摊子那边发生的事,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
傅乐好奇心最旺,见大家都一窝蜂似的往那边凑,他也忍不住跟着看热闹去了,留下景澄和秦炎在“临时摊位”前沉默相对。
景澄惊讶秦炎居然没跟过去。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跟何况他这边附近人都凑过去了,就连他身后的店面的四十多岁的店长都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秦炎还是个少年人,居然也这么沉得住气。
他等了半晌,见秦炎就蹲在他身边摆弄手机,完全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不由问道:“你不过去看看?”
秦炎看了他一眼,有些含糊地说:“一会儿傅大嘴回来会憋不住说的……再说,热闹也是别人的热闹,不关我什么事。”
景澄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对他刮目相看了。
景澄虽然修道多年,但他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心性还有些跳脱,爱看热闹多管闲事。
相比之下,同样的年纪,秦炎比他那时候要沉稳的多。
他的眼光果然没错,心性沉稳,秦炎果然适合修道。
于是景澄又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中带着一丝欣慰。
秦炎:“……”
不是,怎么又是这个眼神……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秦炎的确对那些热闹不感兴趣,而且比起看热闹,他更喜欢呆在景澄的身边,即便两人各做各的事,也觉得有趣。
景澄闲不住,就从背包里取出画符的工具,坐在地上安静地画符。
道家画符时讲究要天时,地利与人和。天时指的是清晨,傍晚与午夜乃是阴阳交接,阴盛阳衰之时,画符时间最佳,地利指在安静的无人的环境下,而人和则是要求画符者心诚,不得对鬼神不敬——这是对于大多数道士而言。
而体质特殊之人,比如景澄的纯阴体,就很适合画符,画符时就不用讲究那么多了,不过为了提高成符率,他通常都在半夜画。
不过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都没有时间画符,手头连张护身符都没有,正好现在闲着。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之时,闹市人来人往,嘈杂声音不绝于耳,难得景澄还能闹中取静,于他来说,这是修行。
画符最忌迟疑不决,趁那“一点灵光”,讲究一气呵成。
没过多久,景澄身边就堆了一小摞符篆。
这些符篆只有一小部分是废符,大多数都是成品,而且废掉的符篆和成功的符篆很好区别。
每出现一张成品符,周围无形的气流就会产生波动,符纸上的朱砂色泽格外明亮,仿若有灵气在上面流动,给人一种生机勃发之感。
而废符的朱砂颜色暗淡,并不会引发气场变化。
景澄画符的举动吸引了包括秦炎在内不少人的注意力,渐渐的,他身边也围了一圈人。
景澄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画符,对身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大家全都安静地看着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放轻了。
所有人都不敢打扰他,因为景澄那一挥而就的姿态虽然看着潇洒,让人心生庄严肃穆的感觉,不敢随意造次。
他们之间有的人觉得眼前的这个沉静画符的俊秀的少年,应当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弟子,甚至有人认为他是神明下凡。
每成一张灵符,随之而生一股灵气,周围人只觉得心旷神怡,疲惫感一扫而空,什么烦恼都随之远去了。
天大地大,仿佛仅剩下这一方小世界。
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以,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混进来一架摄像机,默默地把景澄的一举一动都录了进去。
不远处有个戴帽子的青年悄声道:“导演,咱们还要录多久?”
导演是个模样看着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闻言连忙在嘴边竖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再等等。”
青年见导演感兴趣,没忍住又说:“导演,要不咱们这期节目的素人就选他吧,我看他像是有真本事的,而且长相也符合要求。”
导演惊讶:“你之前不是请了道家协会的人吗?”
“他拒绝了,说是有要事在身,实在没时间录节目。”青年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听说他也来古城了,但是我没联系到人。”
导演闻言一摆手,不在意道:“那就不用他了,人家有事咱们也不好硬让人帮忙。等一会儿问问前面那小孩,我看他小小年纪就在这里摆摊,应该是为生活所迫,多给点钱,他应该会同意的。”
青年点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
人家明明穿得干净利索,怎么看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何况仅仅是画符就能吸引来这么多观众,可见是有本事的,怎么可能缺钱?
.
不知过了多久,景澄收笔。
画符耗心神,成符率高就更耗费心力了,景澄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他捏捏自己的肩膀,心说果然还是应该找个桌子,这么弓着腰可真够累的。
这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这才多久就阴云罩顶了。
正要跟秦炎说先找个店面歇会儿,忽然感觉周围的呼吸声不对,一抬起头,却见周围里三层外人层全是人,密密麻麻地把他和秦炎围住了。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脸上挂着“不可思议”,“感慨交加”等复杂的神色,仿佛他是长着三头六臂的妖怪。
景澄:“……”
难怪他觉得周围阴暗不少,合着他头顶围了一圈人头。
景澄扭头看向秦炎,眼神示意他怎么不提醒自己。
秦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道:“这个……你刚才太专注了,我怕打扰到你。”而且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景澄,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景澄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心想打扰也比被人当耍猴的看要强啊。
就在此时,众人也跟着回过神来,仿佛像拉开了洪水的闸门,几乎所有人一哄而上,问题像流水一般泄洪而出。
“朋友,我想知道这符卖不卖?”
“小道长,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画的是什么符?”
“道长这符卖不卖?我手上有两千块钱。”
“小兄弟会画招财符吗?我出一千块怎么样?”
“招桃花符会画吗?我都母胎solo二十多年了,好想有个女朋友!”
“有转运符吗?我最近太倒霉了,想转转运,一千块以内,价钱好商量!”
……
景澄听得目瞪口呆,不是说如今的社会大家都相信科学吗?居然有这么多人要买符篆?
而且出价还如此之高!
秦炎却对此早有预料,扭头问道:“你卖不卖?”
景澄却犹豫道:“卖了也行,不过我刚才画的都是护身符,他们说的符太过稀奇,闻所未闻。”
众人听他这么说,有人迅速开口道:“护身符最好,我最近犯水逆,正好想求个护身符呢。”
其他人一听,心说此人好有心机,连忙不甘落后道:“多少钱一张?能扫码付款不?”
“我想要三张,给我老婆和孩子。”
“我想给我父母求两张,小道长把符卖给我吧!”
“我要两张……”
“我也要三张……”
景澄统共才画了二十几张,这么多人评论一人一张都不够,何况每个人要的还不止一张。
“这……你们真的信我?”景澄慢吞吞地说,“我在这里呆不了几天,一经卖出,概不退换的。”
刚刚景澄画符时周围的异像众人都感觉到了,当然相信他,闻言更是迫不及待道:“小道长,别犹豫了,你快出个价吧。”
景澄尴尬地看向秦炎,小声问道:“你说我卖多少钱好,两百块怎么样?会不会有点贵了?”他在学校里都是卖一百块的,熟悉的人则是免费赠送的,毕竟他身为天师,总不好以道术大肆敛财。
若是改阴阳宅风水,这属于逆天之举,几十万几百万他拿的不亏心,这是他该得的,可护身符这种符篆技术含量低,又不属于逆天改命范畴……
秦炎不赞同地道:“太便宜会被轻贱,两千块还差不多。”
景澄一听他的报价,心更虚了。
秦炎看他表情,又补充道:“这笔钱你可以回去用来捐款,我给你找合适的慈善机构。”
景澄如蒙大赦,这才点头。
于是五分钟内,摊位上的符篆一扫而光。
这一幕全都被隐藏在后面的摄像机兢兢业业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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