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这番话,整个人呆了呆。
南姝生在纪家,纵然天资聪颖,却因为有父母和哥哥的宠爱,从不功于心计。
可如今,却对我说这样的话。
在纪家即将面临末路的时候,对我说,用纪家最后的风,送我上青云。
她这是要我……踩着纪家上位!
我心底有些慌乱,既是因为她的这番话,也因为纪家。
我伸手握住她完好的右手,“南姝,你听我说,事情还没到这一步——”
“不。”她轻声开口,打断我“这么多年的恩怨,该结束了。”
“什么恩怨?”
我在江城长大,二十五年来,除了听说文家和纪家在生意上有过矛盾外,从不知道什么恩怨。
可做生意的,哪有不得罪人的?
大家表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做的吧?
谁知道文家真就铁了心借这次的事,要为难纪家。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和汪莹莹的事,把南姝牵扯进来,让纪家受难。
我霍然站起来,道“我去文家,我和他们说,我和汪莹莹的事,轮不到他们踩着我,来搞纪家,来决定你的命运!”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
她身上有伤,还挂着输液瓶,我不敢挣扎,任由她把我拉回去。
她坐在床上,原本说话时毫无生气,也没有任何感情。
却在这一刻,忽然泪流满面。
“薇薇,你觉得,什么才是我的命运?生在纪家,这就是我的命运,不是文丹阳,也会是其他人,你鼓励我说人活着要为自己争取,好,我追着他追到了爱尔兰,可现在呢?他在哪里?我到现在才明白,有些人,是一辈子都追不上的。”
我攥紧了双拳。
让南姝绝望心如死灰自杀的人,或许不是纪家,也不是文家,更不是文丹阳。
而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甚至追到爱尔兰的那个男人。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始终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我有些窒息,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她拍了拍我的手,“薇薇,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过好你自己的人生,替我过好这人生……”
说完,她便开口赶我离开“我还在养伤,你先回去吧。”
“南姝,我多陪你一会儿……”
“不用。”她拒绝的坚决。
“我担心你。”
“我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她目光落在我身上,宛如看着一个陌生人。
我怔了怔,“南姝?”
“我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没和你说什么,但那不代表我可以原谅你。纪家为什么被牵扯进来,我为什么被牵扯进来,童薇,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她这番话说完,自己先哭的满脸是泪水,撇过头去,哽咽着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她是不想我再管纪家的事,可……
我们太了解彼此了,也因此,太知道什么样的话,最伤人。
她字字句句,都往我心窝子上戳。
我没再说话,从病房出去。
纪南城在病房外守着,见我出来,问我“南姝怎么样了?”
“你还问我南姝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你不会自己去看吗?不会问吗?她都要死了,你知不知道啊?她要死了啊!”
我不曾见过那个让南姝执意反对纪父纪母的愿望,一心奔赴爱尔兰去追逐的男人。
从南姝的描述中,我大意知道他是个有理想有担当的男人。
但在现在,此刻,我没有看到他的任何担当。
五年了。
他明知南姝的心意,哪怕不喜欢南姝,但凡是做朋友,在这种时候,都应该来看南姝一眼的。
至少,给她一个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念头。
我和纪南城不欢而散。
出医院大厅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喊徐思然过来接我,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迈巴赫驶入眼帘。
陆嘉恒降下车窗,一眼在大厅的人群中找到我“这里不能停车,上来。”
我连忙小跑过去,上了车。
刚上去,他就丢了个毛巾过来,“自己擦一下去。纪南姝怎么样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雨虽然小,但我从大厅跑到车上,头发和衣服也淋湿了不少。
我随意擦了擦头发,心情沉重的对陆嘉恒道“南姝自杀了。”
陆嘉恒有些意外,“她自杀了?”
“嗯……”我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想的,她刚才跟我说,纪家现在大厦将倾,用纪家最后的一把风,送我上青云。”
我抬眸看着陆嘉恒,“你看,她连我的以后,我的事业,都考虑好了,她却没想过自己应该怎么样,她不想和文丹阳结婚,可以离开江城,可以改名换姓,可以去其他地方,可以回爱尔兰,那里还有她爱的人——”
我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立刻止住话题,道“只要还活着,有什么过不去的?她偏偏要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我了解她的性格,但凡她只要做一件事,如果没做成,是不会回头的,就像是这五年。”
他没继续开车,而是斟酌了一下言辞,问我“你要不要留下来?”
我摇头。
南姝那番话,看似绝情,其实也只是想和我撇清关系,让我认为她和我恩断义绝。
可她了解我,又怎么不知道,我了解她?
陆嘉恒难得的安慰了我一句“先别想那么多了,她这边有人照顾着吗?要不要我让人过来照顾着点?”
“纪南城在。”
“嗯。”
他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回到家里,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把半干的头发洗干净,也没吹,就躺在了床上,给张天知打电话。
现在南姝毫无生机,如果,如果能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只有一个人了……
电话才拨出去,张天知就接了。
“童总,什么事不能微信说?非要打电话,这铃声一响,我都吓得软了好吧?”
我忽略他那不着调的话,“帮我查个人。”
他叹口气,接着,那边传来窸窸窣窣,隐隐约约还有女人娇嗔的声音。
我顿时反应过来他说的‘软了’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脸颊也有些烫,直接埋头在枕头里。
半分钟后,他问我“谁?你可别再让我招惹陆总这样的人了,我不是推脱,是真没能耐,你不知道,我查陆总的时候,几次差点被他找到老巢。”
“你以为真是差点儿?”我反问他。
“等会,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无意和他争论这些,只问他“这单生意,你接不解?二十万起步。”
二十万。
隔着屏幕,我都能听见那边他吸气的声音。
“只是查个人,要二十万?那您这查的……”
“我不知道他身份,也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只知道一个名字,和大概地址,能告诉你的,大概还有一段往事吧……”
我脑海里浮现出我和南姝作为学生代表迎接交换生的那一年。
那年我们都还单纯,喜欢就是喜欢,还没到谈及爱的年纪。
“这太难了,不是大海捞针吗?”张天知的语气也有些发愁,“什么人啊?值得童总您这样大费周章的?”
“跟我没关系。”我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不是查不到,只是不想查,接着说“我刚才没说完,二十万只是定金,尾款三十万。”
张天知立刻问“你想知道多少?”
“他的身份,以及他人在哪里,如果查不到身份,知道他人在哪里也行。”
只要他还活着……
就算绑过来,我也要把人绑到南姝面前来!
问问他,那一年的时光,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那你把信息告诉我,他名字叫什么?”
“宁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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