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恒回答的轻轻松松的“我之前查刘志明的时候发现的这张照片,是当年一个摄影师路过抓拍的,因为觉得不错,就留下了,我买下了版权。”
他问我“好看吗?”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电脑上那张被当做照片的壁纸。
那张照片,对焦精准,构图饱满,还特意将镜头聚焦在了我脸上,细碎的光影正好勾勒出我的五官,拍下了我那个难得的笑容。
仿佛从照片里,捕捉到了少女轻松、欢愉、鲜活的生命和灵魂。
这样的照片,绝不可能是抓拍。
我看着那照片有些失神,半晌后才回过神来,看了陆嘉恒一眼。
心中有万语千言。
但他不愿意说,我也就没有追问他这张照片的真实来历。
对我来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解决眼前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但我还是留了个心思,在陆嘉恒出去接电话的时候,把他屏幕壁纸用手机拍了下来,发给了张天知。
他接完电话回来,见电脑还是屏幕上的照片,问我“没看案子?”
“哪个?”
他有个文件夹,是专门存放各个案子的,我只扫了一眼,看日期都是已经完成的。
他做过的案子,尤其是精彩的,其实我在临城那会儿,看过很多遍。
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我还会继续挨个翻看,但现在都那么熟了……
再看他的工作内容,就觉得别扭和怪异。
他无奈,把文档往下拉。
直到拉到最下面,我才看见一个公司的名字。
星乐传媒有限公司。
这是刘志明上班的公司。
我下意识的看向陆嘉恒,“你搞什么?”
“是事务所接到的案子,和我有什么关系?本来这样的公司,都是直接pass的,根本不会送到我手上来。”
陆嘉恒未免有些得意。
想到他起初还觉得林昊什么案子都往他面前拿,最后还是林昊提醒了一句,说这是刘志明工作的公司,他才想起来。
嗯……
做他助理这么多年,是该涨工资了。
说着,他就拿手机编辑了条微信,给财务部那边发了过去。
童薇并不知道他这一系列操作,只觉得……世界未免太小了。
“这案子你接了?”
“星乐传媒的老板又不傻,你和刘志明的事情都闹得风风雨雨,满城皆知了,他们公司又急着上市,娱乐公司,成也绯闻,败也绯闻。他不敢赌,自然就只能找上嘉恒事务所。”
“但你好像忘了一点吧。”我瞥他一眼,“你这么招摇,又正大光明的,现在整个审计行业,都在传你我的谣言。”
“纠正一点。”他表情严肃。
“嗯?”
我以为我说错了什么,等着他说话。
“不是谣言,是真的。”
“……”
我气的不止想踹被子了,而是想把电脑连带着他一起踹出病房去。
“你看完再说。”
“既然你会接这个案子,那财务上就必然是有什么问题的了。”我冷笑着打开那个文档,“刘志明是财务主管,财务上已然失职,为了后续能够顺利上市,星乐传媒不可能临时更换财务总监,否则只会动摇人心,这时候只能找人顶罪,这个人……”
我和陆嘉恒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致的答案。
“我到时招你做嘉恒事务所的特聘审计,这个案子给你负责,我去查汪莹莹那边的司法鉴定。”
“审计还能特聘?我怎么没听说过?”我匪夷所思的看着陆嘉恒。
我知道大学有特聘教授,还有其他行业也有一些。
但审计这行业……
多少不大行。
“以前没听说过,从你之后,就有了。”他语气不无骄傲。
“……”
我无语了一会儿,“你让新锐的人怎么看我?”
他语气凉凉,“你知道在职场上,最忌讳处在什么样的境遇吗?”
“什么?”
我一心做事业,有些职场上的小心思,确实也不是那么清楚。
否则在临城那会儿,我也不至于半天才反应过来汪莹莹坚持要送杜总回去的原因了。
“以一敌众。”
我怔了一下。
这四个字,字面意思我是理解的。
但他忽然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我的疑惑就差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他无奈叹气,“你已经得罪了汪莹莹、林彦光,以及张天瑞了。”
“汪莹莹虽然不足为惧,但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自己的敌人。即使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行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白莲花,不还是有杀你、杀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勇气吗?并且在杀人前,就给自己找好不止一条退路。”
“童薇,虽然我觉得你很好,可有时候太正直,是要吃亏的,我倒是希望,你能学得汪莹莹几分。不求害人,但愿自保。”
我盯着他的电脑屏幕,久久的没说话。
他的意思我明白了。
现在让我去嘉恒事务所做特聘审计,只是一个让我进入、并且融入嘉恒事务所的理由和借口。
等到新锐终于容不下我的那一天,我跳槽过去,嘉恒事务所的人,也会因为曾经相处共事过,而对我少几分苛待。
心思细腻如他。
这些我都没有想到的事,他都全盘替我安排妥当。
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过去二十五年,我是爸妈眼中的好孩子,是别的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孩子’,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是老板口中的‘好员工’。
可这些头衔的背后,从没有人想过我承受了多少。
我小学时曾无数次在凌晨一边哭一边写作业,大学时,我也羡慕别的室友谈恋爱可以和男朋友一起逛街,旅游,而我,哪怕有刘志明,也每个周末把约会地点定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分析行业案例。
工作后,应聘审计事务所,因为是女性,曾遭到多次拒绝。
理由是那些事务所,觉得女性,尤其是看起来像我这样‘柔弱’的女性,吃不了天天出差熬夜的苦。
甚至还有hr直接问我,要不要去他们事务所当前台和行政,可以轻轻松松的工作。
刻苦学习四年,换来一句‘要不要做轻松的前台和行政’。
我也不是没有绝望过。
可我从未向任何人诉委屈。
但这一刻,眼泪忽然决堤,我眨一下眼睛,眼泪便落下来一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陆嘉恒“陆嘉恒,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