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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神仙救我,神仙饶命!”阿史那结社率刚想装作不知道袁天罡来做什么,企图蒙混过去,但他看到袁天罡脸色的时候,登时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连连求饶了起来。
“事到如今,我也留不得你啦。”袁天罡说了一声,便要痛下杀手,阿史那结社率连连后退,歇斯底里道:“还不是你,若不是你跟我说——”
话没说出口,脖子上一道影掠过。借着月色银光,竟然是一根细丝。这根细丝或许比头发还细,黑夜的影映下根本看不到。
下一秒,阿史那结社率的脑袋,完完整整地掉了下来,切口平顺光滑。脑袋掉下来之后,鲜血才奔涌出来,袁天罡抖了一下手指,把细丝收了回来,没入了袖子里面。
袁天罡拎着阿史那结社率的辫子,把人头塞进了一个黑色布袋,剩下的躯干则是一脚踢进了掺和着冰碴的江水里。
一个哨声响起,是袁天罡安排的眼线,这个哨声代表着,锦衣卫的人就在不远处了。
袁天罡回了一声呼啸,纵身掠起,轻功竟是在独孤九之上。
他这一手,完全不弱于高公公。
袁天罡窜上树梢,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隐没在夜色里。
他刚走,锦衣卫便找来了,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找到了袁天罡抛尸的位置,几个锦衣卫把无头尸体打捞了起来,寻了半天,也找不出能辨别身份的东西,只好把这躯干带上返回。
……
二更天,李世民假寐打盹儿,袁天罡鬼魅一般出现在李世民面前,高公公瞬间睁开眼睛,手里的软剑出鞘,直逼袁天罡的喉咙。剑到了这个位置,即便是虬髯客在此,他也不一定能躲过高公公的快剑。袁天罡即便身负绝世轻功,他也是断然躲不开的。
他没有躲,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世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袁天罡手里的黑色布袋,猜到里面是什么,道:“袁天罡,朕没有想到,你真的敢回来。”
“臣要对陛下有个交代!”
“你想害朕?”
袁天罡摇头,道:“臣若有此想,天诛地灭。”
“那你就是想借朕的手,除掉李牧?”
袁天罡没有否认,他又低下了头。
李世民愤怒道;“你为何要这样做?朕的爱妃,险些因此丧命!”
袁天罡抬起了头,看向李世民,忽然笑了,道:“李二,我当年允诺助你时,说过的话,你可记得?”
“你说……”李世民没有因此恼怒,他回忆了一下,道:“你说你此生效忠于我,此话言犹在耳!”
“是啊,言犹在耳。”袁天罡叹了口气,道:“我的心思,你从来都知道。这么多年你不说,我也没有点破。当年我说的话,意思你也懂了。我是大隋后裔,心里想的便是恢复大隋。实不相瞒,我占卜过,希望渺茫几近于无。但若你不在了,还是有一些机会的。我发誓效忠于你,便不会食言,我在等——”
李世民冷笑:“你比朕大了不知多少岁,你能等到那天么?”
袁天罡不解释,继续说道:“可是没有想到,我没有等来那一天,却等来了李牧这个变数。所有与他相关的事情,我都占卜不到一点消息。自从他出现,各种稀奇的玩意层出不穷。希望便越来越小,逐渐渺茫……”
“他是个变数、”袁天罡正色道:“我只是想,把这个变数扼杀掉罢了。”
“所以你就不惜行刺朕,然朕怀疑李牧,对李牧痛下杀手,达到你的目的?”李世民双眼冒火:“袁天罡,你简直疯了!你还敢回来,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么?”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一搏!”这些话在袁天罡的心中,显然是已经憋了很久:“陛下已经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了,我若不除了李牧,等待我的就是缓慢的死亡,他手里有锦衣卫,还帮陛下建立了东西两厂,我手底下的不良人,还有用处吗?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李世民冷笑:“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
袁天罡叹息:“人算不如天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世民已经懒得理他了,道:“还有话要说么?”
袁天罡把人头扔下,道:“今日往后,我不能再为您分忧,陛下还请保重。”
“朕自理会,你不必挂扰。”李世民说着一摆手,示意高公公格杀。就在这时,高公公诡异一笑,道:“陛下不会杀我。”
“朕就要杀你!”李世民大怒;“高干,动手!”
“魏王在我手上!”眼瞅着剑尖儿即将划开袁天罡的脖颈,他忽然大声喊道。高公公的剑稳稳停在袁天罡喉咙前,剑尖儿已经割破了他的汗毛,硬生生停了下来。
李世民看向袁天罡:“会宁的事儿,是你的诡计?”
“不是,臣原本不知会宁有银矿,前不久才得知。至于魏王的行踪,我向陛下承诺,您今日饶我一命,魏王的命即可保住!”
“你是在威胁朕!!”
“不敢。”袁天罡淡淡地说道,旋即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李世民看向高公公,高公公摇了摇头,示意东西厂对此事并不知情。
李世民看着袁天罡,实际上几日之前,他还收到李泰的书信,如今袁天罡说李泰在他手上,这件事是否属实都不知道。
但他不敢赌,万一李泰真的在袁天罡手上呢?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道;“你走吧,下次再见时,休怪朕不讲情面。”
高公公收剑回鞘,袁天罡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李世民看着他遁去的方向,冷声道:“从此以后再无不良人,所有不良人即刻并入东厂,不愿者,就地处决。找到魏王之后,旋即发海捕文书,通缉袁天罡。”
“诺。”高公公应了一声,却不动弹。李世民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不动?”
“老奴唯恐袁天罡去而复返。”
“里里外外都是手持连弩的锦衣卫,他去而复返又能如何?快去办朕的事,去找魏王,去!”
龙颜大怒,高公公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李世民看了眼天边的鱼肚白,眼瞅天亮了,这才转身回了房间,和衣而卧睡下了。
……
侯君集赶到时,看到的扬州城的紧张局面,其实是在搜捕不良人。
袁天罡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早有准备。不良人的主力已经全部都潜伏起来,而之前东厂掌握的名单,要么是不起眼的小虾米,要么就是东厂找上来的时候,立刻便倒戈了。以至于高公公见到这些顺从的人,根本就不敢用。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袁天罡派来的细作?
如今李世民在扬州,高公公对手下番子的要求是,至少扬州城内,不允许有一个疑似不良人的人存在。这可要了番子们的命了,扬州百姓何止十万?谁又不可能在脸上写上我是不良人,一个个分辨过去,极为耗时。
李牧曾想阻止这种无用功,但想到这件事是李世民亲自下旨,犹豫再三没有说出口。同时这件事,也让他紧张起来。如今一家老小都在扬州,敌在暗,我在明,万一有个什么万一,他可承受不来后果。
所以,他跟卢夫人商量,又调派了继嗣堂的高手五十名,在虬髯客的带领下守卫好自家院落,有虬髯客坐镇,轻易江湖高手连出手都不敢,更不要说这些人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李牧亲手制作的暴雨梨花针,有这样的暗器加持,高手的威慑力要提升一倍以上,除非动用军队,否则这五十人几乎可以无视任何刺客了。
李世民好生羡慕,但他也知道,这个团队的灵魂是虬髯客,而虬髯客是不会把什么朝廷啊,皇帝啊,放在眼中的。
扬州的事情爆出来,李世民想要隐匿行踪也成了不可能。御史台的人可忙活了起来,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何况是天子?无数道劝李世民返回长安的奏折雪片似的涌过来,李世民不厌其烦,但还不能说这些人错了呃。长孙无忌不在身边,这看奏折的活儿,就轮到了李牧。
李牧只看了一天,眼睛就花了。就算不看奏折的时候,看向别的地方,眼前也像是出了奏折的幻影,神经都衰弱了。他现在有点李绩长孙无忌了,他这才做了一天,就已经承受不来,长孙无忌年年月月如此,付出这么大的辛劳,享受一点特权也是应该的。
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江南望族们了,他们本指望着明州港建成之后,能凭借海上贸易带来的东风发展一把,哪成想还没‘腾’呢,就出了这等事儿。六府折冲校尉的调动,岂能瞒得过他们这些地头蛇,不是傻子就知道出大事了。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各个瘫软,险些晕死过去,皇帝竟然在扬州遇刺了。天知道陛下会怎么报复!
众人像是没头苍蝇似的,想找李牧打听一下情况,可是李牧正忙着看奏折,哪有空理会他们。以顾思之为代表的江南望族们,只好日夜等在顾园的门口,等候着进去见李牧的机会。
……
另一边,李孝恭和李绩收到飞鸽传书之后,一个分兵三万,一个出兵两万,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围堵住了河套草原的两侧,其余的两侧,北方是强大的薛延陀,而南边就是黄河。若是真的开战,虽然只围堵了两面,但实际上是四面楚歌。北方的薛延陀现在他们惹不起,而南下,将要面对的是大唐关中主力,而且突厥想要过河,也没有那么多的船只给他们用。
“已经被包围了!”这是阿史那思摩得知消息之后的第一个想法,他苦笑一声,看向帐篷里垂头丧气的众人,事到如今,他连跟这些人说一句话都不想了,心太累了。
这三年来,他一直小心谨慎,就是不想让大唐找到借口。以免刚进一步的欺负,剥削突厥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所有的努力,竟然是被自己的人给推翻的。有那么一瞬间,阿史那思摩甚至想一刀一刀把这些人都砍了得了,也省得自己跟着生气。
“死士都分别是哪个部落的,现在还不站出来么?”阿史那思摩压着自己的脾气,咬牙切齿,他现在恨不得生吃了这些脑残人的肉!
所有人都站前一步,阿史那思摩都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兄弟情深了?为了牛羊女人自相残杀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这些!
阿史那思摩气急败坏:“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共同承担呢?承担得起么?你们一起承担,就等于是欺君。还嫌自己身上的罪名不够大么?”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搭话了,道:“大汗,非是我等想要共同承担,实在是当初就是这样发誓的。长生天作证,我们每家都出了四五个人……”
阿史那思摩一阵眩晕,险些仰面摔倒。还好他的儿子站在旁边,伸手把父亲给扶住了。
“每家……你们全都参与了?”
众首领不言语,阿史那思摩颓废地坐了下来,良久,才开口道:“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
所有人都看向说这话的人,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三年前,强盛的突厥一夜之间惨败于大唐。现在,突厥分崩离析,人口凋零,吃不饱,穿不暖。反观大唐,兵强马壮,府库充足。半年前与吐谷浑的战争可以看得出来,现在的大唐比从前强盛很多!
现在如果跟大唐开战,那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一战若是打了,东突厥这支香火恐怕就要断了。
说话的人,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嚅嗫了两下,闭口不言了。
阿史那思摩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亲自出使大唐。任凭天可汗处置了,我走之后,一定不能再耍手段阴奉阳违了。更不要招惹李孝恭和李绩,即便他们咄咄逼人,我们也只能让步。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事情了。”
众人不言语,阿史那思摩叹道:“若天可汗不肯原谅,我只有一死谢罪,请求天可汗的宽恕。若我死了,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的族人……”
话这样说,但阿史那思摩却半点信心都没有。
如今的东突厥,再也不是那个能让他觉得荣耀的东突厥,如今的东突厥,让他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