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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世民和李牧心里都明白,有些东西改变了,就是真的改变了,是恢复不了的。这不是谁对谁错的事儿,而是事情就到了这一步,非人力所能抗衡。这天下的事儿,毕竟不是谁能完全说了算的,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控制所有的事儿,否则岂不成了神仙么?
人言道,狡兔三窟。李牧为自己准备的后路,自然也不止一处。他最终选定哪儿,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选定一个地方,也许是三个地方,五个地方。以前他把事儿想的狭隘了,好像离开了大唐,到了哪儿都不是家一样。这话说起来对,但也不对。究其根源不过是一个归属感的事儿。
上一世的李牧,生在中华大地上,他对这片土地,当然有归属感。他想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就像一个孩子去孝顺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的理由。
但是他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儿,那就是,他穿越之后的这片土地,或者说这个世界,还是他潜意识的那个世界么?已经不是了,其实所谓的归属感,本身也是不存在的事情。
有句话叫,吾心安处便是家。李牧现在越来越明白这个道理了,李牧的心安处,便是家人所在的地方。只要家人在身边,在哪儿他都无所谓。
去交州也好,去琉球也罢,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他就已经非常知足了。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妻子们的感受。如果只是彼此,李牧相信每个人,都会理解他的选择。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孩子,在母亲的世界里,孩子永远是摆在前面的。在琉球,交州,李牧自是无所谓了,但是巧巧和王鸥,或许会有些想法。
李牧现在思考的,已经不止是退路的事儿了。他要考虑的,是怎么能尽量做到进退自如。难点就在这‘自如’二字,分寸必须得拿捏得好。
李世民驾临扬州的消息,到现在还是保密的状态。这是必须的,因为李世民这次出来,竟然没有带禁军随行。只带了二百余禁卫,这个数量的护卫,都比不上江南望族的族长出行的仪仗。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不要以为李氏问鼎天下,这天下就真正的安定了。尤其是江南这个地方,早几十年,这里可是存在国家的。当年的皇族,萧氏,可是被李氏灭了国的。多少国仇家恨,当年的经历者都还在世呢。
他们报不了仇,是他们奈何不了在长安城里的李世民。如果知道李世民只带了二百人来到江南,未必没有人敢铤而走险。此时大唐才立国多久?如果李世民死了,天下必分崩离析。南北朝的旧事,近在咫尺。
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李世民断然不会是一时糊涂。这就让李牧不得不佩服李世民的魄力了,换位思考一下,李牧不觉得自己有胆子这么干,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可不只是矫情啊。
李世民却不是很在乎,他这一路扮做富商,趁着运河还没完全冻伤,顺流而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之前还听说某些河段有水匪,还想松松骨头,结果连根毛都没发现,害得他兴致缺缺。
李牧心道,纵然从前有水匪,今年这小半年的,洛阳和扬州之间水路货运频繁。为了清理出河道来,江南各望族也早就把水匪清理干净了。其实也用不着什么清理,这些水匪或多或少,都跟这些望族脱不了干系。
原因很简单,水匪嘛,抢劫得有船吧?这年头是什么人都能造出船来的么?老百姓自己绑的筏子,能抢劫么?没有背后势力支持的水匪,都用不着官府出手,往来的商贾的船只,都能把他们撞沉进江里喂鱼去。
现在全江南的望族,都已经被李牧绑在了一条船上。这些水匪还有生存的空间么?如果谁现在还敢玩这种猫腻,一旦被发现,立刻就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无论是谁,都抵抗不住众怒的。
为了李世民的安全,李牧把顾园的一半儿腾了出来。同时调拨了附近几个州所有的锦衣卫,全都过来顾园附近,保护李世民的安全。李世民也不出声,放任李牧去施为。其实李牧有一点没有意识到,对于现在状况的李世民来说,最能威胁到他的,其实就是李牧。李牧手里掌握的锦衣卫,还有每一名锦衣卫身上带着的连弩,足以轻而易举地消灭李世民的随行护卫。
李世民把自己置于险地,其实是对李牧的一种试探。如果李牧又谋逆的心思,李世民也必有后招。李牧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反倒是救了他自己的命,救了他全家老小的命。
李牧巴不得李世民赶紧回去,但李世民却说,他不回去了,要在扬州过了年才走。朝中的大小事情,已经全权委托给了东宫。话是这么说,但李牧心里明白,大事必然还是得李世民点头才行。让李承乾监国,更多的是姿态而已。
形影不离地陪了李世民两天,李牧没法再陪了。他不像李世民,此行是以度假的心态来了。他虽然从倭国回来了,但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处理呢。
所以在第三天早上,用完了早膳后,李牧便提出要另安排人伴驾。李世民一听就恼了,皱眉道:“偏就你是个大忙人?歇几天就不行?哪儿来的那么多事儿?”
“唉,陛下,臣确实是有事儿啊。”李牧把唐观拽过来,推到李世民面前,道:“臣弟唐观,对扬州是再了解不过。陛下是想要吃的喝的玩的乐的,找他准没错了,他什么好去处都找得到。”
“唐观?”李世民皱眉,道:“唐俭的幼子?你在扬州做什么?”
唐观赶忙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帮兄长筹办市舶月刊。”
“市舶月刊?”李世民向李牧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李牧解释道:“陛下,市舶月刊就相当于是大唐日报,只是内容上稍有区别。大唐日报是日刊,每日一期,而市舶月刊是每月一期,主要是起到公示和招商的作用。所有进出港口的货物,都会在市舶月刊上面公示,这样无论是供方还是需方,都很明确地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以便于快速交割,免得占用港口宝贵的仓储资源。”
“原来是这样。”李世民指了指唐观,道:“你倒是个办报的好手,大唐日报,洛阳日报、都出自你手吧?朕还记得,最早,你是个写花边新闻的。”
唐观不好意思道:“年少无知,让陛下见笑了。”
“你辗转跟着李牧鞍前马后,功劳也是不小。”李世民看了看唐观,问道:“你有爵位在身否?”
唐观看了眼李牧,回答道:“回禀陛下,臣在内务府有个挂名的职官,并无爵位在身。”
“朕便赐你一个、”李世民想了想,道:“你祖籍晋昌,朕便封你一个晋昌县子,往后再有功绩时,朕会酌情封赏。”
李牧出声道:“还不谢恩?”
唐观急忙拜倒在地:“臣谢陛下恩典。”
李世民抬了抬手,又看向李牧:“唐观虽是个人才,但与朕的脾气对不上。朕来扬州是奔你来的,必得你伴驾才行。”
李牧苦着脸道:“可是陛下,臣真的有事啊。”
“朕又没不让你做事,你做去呀,朕跟着你不就行了?”
李牧苦笑道:“陛下,臣不是不让您跟着,这不是得办事儿么?”说着,李牧义正言辞起来,正色道:“陛下,您这可就是昏君之象了啊。”
李世民一副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主意已定的样子。
李牧无奈,想了想,道:“既然陛下主意已定,臣也只能从命了,不过陛下得答应臣两个条件,臣才能带陛下一起出去,不然的话,臣只好也啥也不做,陪着陛下做一个佞臣了。”
“你少拿话压朕。”李世民当然不会被李牧的话所激将,道:“你且说罢,怎么个条件。”
李牧无奈道:“这头一个条件,陛下绝对不能表明身份,无论臣做什么,说什么,哪怕言语中对陛下有所不敬。陛下也不能因此生气,若是听到旁人,对陛下言语不敬,陛下也只能当做没听见。因为陛下本不该出现在那里,不可因言获罪。陛下能做到么?”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按你这么说,就是你们当着朕的面骂朕,朕也只能当做没听见了?”
“是的、”李牧正色道:“陛下,常言道,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又不说人呢?陛下若不表明身份,不治罪,或许还能听到一两句真话,如果大唐真的有一天因言获罪了,那陛下听到的保准就一句真话没有了。”
“有这么夸张么?”
李牧正色道;“陛下,这就是现实啊。”
李世民应了下来,道:“好,谁让朕要跟你去呢,这条应了。朕就当个哑巴,不听不看不问不言就是了。”
李牧嘿嘿笑道:“当然陛下听还是可以听的,不言语也就是了。”
“朕应了,下一个条件是什么?”李世民有点不耐烦了。
“第二个条件么,得陛下容臣无罪,臣才能说呢。”李牧没有直说,而是卖了个关子。李世民烦躁道:“朕不是都应你了么,你说就是了!”
“那臣可就说了。”李牧嘿嘿一笑,道:“陛下跟臣一起出去,得有个身份吧?陛下想要个什么身份?”
“这……”李世民想了想,道:“我这一路上过来,都是富商的身份,不如就富商吧。”
李牧嘿笑一声,道:“那可就对不住陛下了,多大的富商在我这儿都没有面子。您要是富商,可不配跟臣坐在同一辆车里。”
“嘿呀,给你狂妄的!”李世民骂了一声,但也知道,李牧虽然帮商业,但是把商人可都没当过人。自己要个富商,在他面前确实没面子。这天下最大的商人,莫过于五姓七宗了吧,在他面前还不是灰头土脸的?
李世民想了想,道:“那朕就是你老家的亲……”话说一半,没等李牧说话,李世民就意识到问题了,李牧的身世,谁不知道,他哪有什么老家的亲戚。而且他已经认祖归宗,他的生父是李建成,李建成老家的亲戚,那不还是皇亲国戚么?
李世民想不到身份了,对李牧道:“那你给朕安排个身份!”
“臣身边,能合乎陛下身份的,思来想去么,也就是马夫……”李牧拖长了音调,看李世民的反应,李世民眉毛一竖,李牧赶紧改口,道:“自然是少个账房,马夫有人了,有人!”
“马夫也换换人吧。”李世民把高公公拽过来,道;“他给你当马夫,朕给你当账房,李牧啊,你都赶得上太上皇了!”
“臣万死。”
“行了,少念叨两句,今儿什么行程啊?跟你的马夫说说,免得一会儿耽误事儿。”
“今儿咱们要去的地方是明州港的安置村,看看那里的情况,与没有达到臣设下的标准。随后会去明州港,查看工程进度,如果一切顺利,傍晚能回来。如果耽搁了,今天怕是就得在明州港过一夜了。”
“那还耽误什么,走啊!”李世民起身就走,李牧忙在后头追:“陛下,就咱们三人怕是不妥,还是带上一两百护卫——”
“带那么多护卫,目标不是更大么?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
“不是啊陛下,臣怕死的很,平时出门也都是这样排场。还有,陛下今天咱们午饭还没着落呢,我打算带个厨子。臣有个厨子叫刘三勺,那菜做得叫一个好吃。让他跟着吧,再来一辆车带木炭炉灶什么的,出门在外不能亏待自己啊陛下……”
“你这是出门办事吗?”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李牧啊李牧,你可真让朕痛心啊,你怎么比那纨绔少爷还要纨绔几分!”
“陛下,臣是为大唐出过力的啊,能跟那些纨绔一样么?臣赚那么多钱,当那么大官儿,一年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回来了,不享受一下,对得起自己么?陛下,臣这都是情有可原的啊!”
“你!”
李世民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一琢磨,好像李牧说得也没错。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抬腿给了他一脚:“还要带什么,赶紧的,朕和高干在车上等你!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