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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这边动作不断,李世民也坐不住了,终于在上元节的前一天,以询问上元节准备为名,把李牧召到了宫里。
没有任何寒暄,单刀直入,李世民瞪着眼睛看向李牧,道:“你在搞什么名堂?动辄一二十万贯的钱,你说扔就扔了?你把这么多钱扔到蓝田,到时候赔的血本无归,看你怎么收场。”
李牧嘿嘿直笑,并不说话。李世民一愣,旋即有些尴尬。一二十万贯而已,对于李牧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他兴致索然,叹了口气,道:“好了,朕也不替你担心了,你跟朕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陛下,臣有一物,请陛下赏玩。”李牧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儿灰色的土块,递给了李世民。李世民眉头一皱,伸手接过来,疑惑道:“这不就是一块石头……欸?不像是石头,压实的土块?”在手里掂量掂量,又摇了摇头,道:“土块没有这么坚硬、”他抬头看向李牧,道:“这到底是何物?”
“呵呵、”李牧自信一笑,道:“陛下,这就是传闻中的水泥。”
“水泥?”李世民看了看手里的水泥块儿,疑惑道:“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水泥,带个水字,哪儿有水?”
“所谓水泥,是因为,这东西原本是粉末状,需要用水混合成泥状使用,故此称之为水泥。至于这东西有什么用处,陛下已经看到了。”李牧指了指李世民手里的土块,道:“它是一种建筑材料。”
“建筑材料?”
李世民看了眼手里的水泥块,想了一下,道:“朕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这东西的实用性大么?”
李世民没有说明,但是话语间,仍是满满的疑惑。
李牧没有解答,而是问道:“请问陛下眼中,哪座城池的城墙最为坚固?”
李世民想了想,道:“如果说城墙,那一定是长城最为兼顾。昔年秦汉的长城,存留数百年仍坚固无比。但如果说是城池的城墙么,朕以为长安城的城墙,当是最兼顾的。昔年大将作宇文恺奉命督造,使用了和长城一样的糯米砂浆,传闻一里城墙,耗费糯米六万斤。也就是前隋盛世,搁在如今,朕可修不起。”
李牧又道:“如果臣告诉陛下,水泥的造价,只有糯米砂浆的一成,陛下以为如何?”
“一、一成!”李世民霍然站了起来,结巴道:“一、一一成?”
他在脑海中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计算,这个水泥的硬度和糯米砂浆相比,几近无差,但造价却只有十分之一。眼下大唐的经济状况,虽然不如前隋多矣,但如果造价是十分之一的话,咬咬牙还是负担得起的。
如果在临近边境的城池,都用这种十分之一造价的‘糯米’砂浆修葺城墙,修筑堡垒,还怕什么贼寇犯边?关上城门大家耗起来,不管打赢打输,己方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朕得亲眼看看!”李世民认真地看着李牧,确认似的又说了一遍,道:“朕必须得亲眼看看。”
李牧早就猜到李世民会提出这个要求,笑道:“那只能请陛下移步山谷了,臣前天刚用水泥,为讲武堂的校尉们修建了一个宿舍,陛下可以亲眼看看坚固与否。”
“前天修建的?”李世民也不是一点都不懂行,道:“糯米砂浆至少得五天……”
“陛下,臣的水泥,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是可以取代糯米砂浆的,陛下亲自去看看便知。”
李世民心中愈发激动,如果水泥真的能以十分之一的价格,完全取代糯米砂浆,那么它的价值将会再提升,至少十倍!
试想一下,两军相争对峙,两天时间,一方修建出来一道兼顾的城墙,对敌人的威慑力该有多大?
李牧一看李世民眼中冒光,就猜到他肯定又想到了水泥的军事用途。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跟李世民接触越久,他就越觉得,李世民的野心是极度膨胀的,他脑袋里想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打仗而做的准备,包括什么休养生息之类的东西,也都是这个目的。
李牧毫不怀疑,如果大唐现在有前隋的国力。李世民一天都不会在长安城里头待着,他早就东征高句丽,西征吐谷浑了。
在这一点上,李牧跟李世民的想法有点背道而驰。
李牧不是一个战争贩子,他也不想发动战争,他只想让自己这边的人日子过得好,不被欺负,没人敢欺负,这样就足够了。任何战争,无论是被侵略,还是侵略别人,都是要死人的。区别只在于,死的多少而已。
费了那么大的劲,才让老百姓吃上一口饱饭,才让人活下来。就为的是让他们上战场死了?这种狗屁逻辑,李牧不能苟同。
但他现在说这样的话,李世民肯定是听不进去的,所以他也没打算说,这些事情他准备暗中完成,潜移默化的做就是了,不需要商量。
……
一行人出宫,沿路来到了山谷,李世民让高公公代替他先去给李渊请安,说自己随后就到,不然老爹又得挑理。大过年的被损两句也犯不上的事儿,李世民跟着李牧来到他前几日刚参加完开学典礼的讲武堂,也就是原大唐技校的校址,果然看见了一排新建的房子。这才短短几日,房子就建成了,李世民不禁走上前去,伸手摸了一下,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走近了一看,墙体是砖石砌成的,已经完全粘合在了一起,砖与砖之间有一道手指宽的灰色缝隙,看起来凹凸不平,还断断续续泛起了白霜。李世民抬手敲了一拳,硬的佮手,李牧见他还要继续自残,赶紧递过去一根铁钎子,李世民接过去朝着砖缝猛地一划。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却只在上头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显然是破不了防御的,李世民又换了一个砖缝试了一下,还是一样的效果,李世民不信邪地凑上前,用手指使劲按了按墙缝里凝固的水泥,每一寸都是一样的硬度,像是石头一样,怪不得铁钎子也奈何不得。
李世民又使劲推了推那堵墙,纹丝不动。
然后他用脚猛踹,用肩使劲去顶,墙体依然不动。
李牧见李世民多少有点上头了,赶紧拉住他,劝道:“陛下啊,龙体要紧,跟一死物过不去犯不上。”
“朕就是想看看,它有多结实!”
李牧紧紧抱住李世民,喊了一嗓子,在校场观摩讲武堂校尉训练的李重义大步走了过来,看到李世民躬身行了个礼。
李牧指了指水泥墙,李重义点点头,从腰间解下巨斧,用力一挥,只听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水泥墙整面倒了下去。
李重义酷酷地收斧又躬身施了一礼,回去继续观摩了。
李世民惊得下巴差点脱臼,称赞道:“此等神力,天下难有匹敌了。”
李牧谦虚道:“陛下谬赞了,还是得学啊。前段时间这小子跟虬髯客比试,还是不敌。不过最近虬髯客好像是教给他一种练气的方法,这小子的力气又渐长了。”
李世民不知想起了什么,哀伤之色一闪而过,道:“适度而止,未必不是好事,朕有一个——”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又咽了回去,把话题转了回来,看向倒在地上的半截墙,道:“即便断裂,也是整体,看来这种水泥墙,真的如你所说,非常结实。”
“强度还能再提高。”李牧笃定道:“现在使用的,只是臣研制过程中的样品,还没达到成品的状态。而且根据使用的目的不同,配方也不尽相同。若是都用最好的配方,成本就太高了。”
“朕不懂这些,但朕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宝贝。”李世民拍拍李牧的肩膀,道:“你给朕说说,这东西都能用在什么地方?”
“最主要的用途有三个,建设、修路,筑堤。”李牧正色说道:“臣打算初步把所有的水泥,都用在修路上,其次筑堤,最后是盖房子或者修建城墙。”
李世民微微皱眉,道:“此等好物,若用在边城——”
“陛下,臣早跟陛下您说过修路的重要性,大唐广袤辽阔,只有加强了交通,才能更好的连结。朝廷才能更好的影响地方,各地的物资才能转运,如今四边并没有挑衅者,防备固然是必要的,但却不紧迫啊陛下。”
李世民知道李牧说的是对的,点点头,把铁钎子丢在一旁,把话题拉回来问道:“这房子真是两天前盖的?”
李牧哭笑不得:“陛下这还有什么不信的呢?您来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瞧见这排房子了么?”
“倒是没有。”
“这不就结了么?”李牧摊手道:“陛下若不信,可以找内务府的那些局长们询问,臣一时抓不到人,同时也是想考察一下这群小子有没有忘了大唐技校的基本功,就把他们叫过来砌墙了。陛下刚刚敲的那一段墙,正是长孙冲砌的,您看还行吧?”
说着李牧又赞扬道:“长孙冲这小子,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么有出息呢?他这一年也挺忙的,但是这些基本功竟然都没落下。臣前几天查看工部档案,发现这小子竟然抽出时间去参加了工部的职业技能等级考核,瓦匠的技能等级已经达到了技师级别,没有忘了初心,真是令我这个做老师的欣慰。”
“朕是真不明白,你在意的重点是什么。”李世民哼了一声,道:“在朕看来,长孙冲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青年才俊了,他会不会瓦工,会不会木工,有什么分别?把心思放在这种事情上,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不然呐,陛下!”李牧正色说道:“绝对不是这么回事儿,长孙冲是我逍遥派的大弟子,我教徒弟,虽然看似孟浪,但是却自有我的一套规矩,那就是,所有的徒弟,必须都得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不限种类,但是得有。像是长孙冲,涉猎的比较广泛,木工瓦匠都还不错,但是像青雀,这方面就差很多。他专修的是机关术,我已经告诉他了,如果今年还达不到我的标准,三个月后就他就不是我的徒弟了。”
李泰是李世民最喜欢的儿子,李牧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他怎么可能高兴,鼻子哼了一声,道:“朕的青雀做你的徒弟,是朕吃亏,还是你吃亏?”
李牧嘿嘿笑道:“臣早说了,各论各的。青雀当然是我的好兄弟,但他要跟我学习的时候,就得是徒弟。每个徒弟都有一个考核的标准,青雀自己选的机关术,他学不会,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一码事归一码事,臣倒是希望能简单些,只与青雀论兄弟才好。”
“那是不可能的事了。”李世民才不会上李牧的当,道:“朕把青雀交到你手上,你就必须得好好的教,想要撂挑子不干,朕可不能答应。”
李牧无奈叹了口气,他还能说什么呢?
李世民又看了看水泥,道:“这个东西可是个宝贝,配方你可得保护好了,若落在世家大族手里,对朝廷可是大大的不利。”
李牧听懂了意思,这是在暗示要自己把配方交出来。这怎么可能,都已经成立了公司,股东都是真金白银买的股票,完全是一个‘民营企业’,可不是‘国字头’的了。
李牧打马虎眼道:“陛下,配方还没完全确定,而且不同的水泥,配方是不一样的。比方说您眼前的水泥配方,就只有臣一人知道而已,所以陛下完全不需要担心,谁也不能从臣的脑子里头把配方抢去。”
说罢,他还笑了笑,道:“臣是发明水泥的人,只要臣不往外说,谁也不会知道配方的。”
李世民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他也听懂了李牧的话,水泥的配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就是又一道护身符。如果我不在这世间了,水泥也会连同一起消失!
李世民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得改变点什么,有些东西,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
他也笑了笑,拍拍李牧肩膀,道:“走吧,随朕一起去给太上皇请安去。明天就是上元节了,看看太上皇是打算在哪儿过,若是回宫,朕好叫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