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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来到大唐过的第二个年了,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没有那么手忙脚乱了。而且今年有卢夫人——准确地说是卢夫人身边的容嬷嬷坐镇,到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准备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年三十,李牧带着家中的男丁,也就是李白小朋友,一起祭了灶,所谓祭灶,便是祭祀灶王爷,这位神仙品级不高,可是实用,非常受李牧推崇。人要活就要吃饭,没灶是不行的。祭祀的用品也简单,不过是酒糟、饴糖、粘糕之类的物品。给灶王爷上了香,李牧抱着儿子发了会儿呆。让他真去说什么灶王爷保佑之类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不过也不必腹诽人家,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李世民已经在前一天回了宫里,真正过年的时候,皇帝需要经历的繁文缛节比李牧要多得多的多。李世民今年已经是偷懒了,这才到了年前头一天才走。李世民本来是想带着李渊回宫的,但是李渊不肯,李牧的身份终于搞清楚了,作为李建成的真正‘长子’,李渊将其视为长孙,说什么也要跟李牧一起过年。
李牧把郑观音和两个妹妹接了过来,一年不见,两个小姑娘长高半个头,吓得李牧都不敢认了。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变化也忒快了点儿了。看这个趋势下去,再过两三年,就得嫁人了吧。
独孤九在外面逛荡了一年,也是得回家去的。好在独孤阀的大本营就在长安,回家也用不了多少时候,早上吃了饭,独孤九才走。他想把李重义带回去过年,但李重义没能过去,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干爹,也就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李孝恭虽然不在长安,但是李孝恭的家眷,还有他的小老弟儿李崇义都在长安,过年了,他也应当回去一趟。
于是,贞观五年的春节,李牧是和自己的五个老婆,三个老娘,一个儿子,俩女儿,俩妹妹,一个爷爷一起过的,也算是阖家团圆了。
之后便是一同吃年夜饭,原本按规矩,家主坐一桌,其余的下人分开来吃,这规矩李牧不喜欢,他也不怕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做人就要随心所欲,今天怕这个,明日忌讳那个,那多不快活。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落不到身上。李牧不嫌热闹,把凤求凰的梅兰竹菊以及一些家人不在身边的下人,都叫来山谷,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李牧的做派,早在他还是逐鹿侯的时候,家里的上下都是习惯了的,反正他总能作出一些别人难以想象的事来,倒都是由着他,这让李牧莫名有了一种一家之主的感觉,确实不错。
到了夜,李牧兴冲冲地要去放鞭炮,提着火石和爆竹到了山谷谷口,他不敢在院里放,怕三个老娘五个媳妇儿把自己撕了,有了孩子之后,这个不许那个不让的,李牧想不妥协都难。不过,好在爆竹也不只是李牧自己感兴趣,李知恩愿意陪着他,但是不敢亲手去点,躲得远远的捂着耳朵看,待那声声爆竹响起,李牧咋咋呼呼跳起来,立即李知恩追去,李知恩还没明白咋回事儿,见李牧跑,她也赶紧跑,捂着耳朵的手就拿了下来,嘭地一声,吓得叫了起来。李牧则是哈哈大笑,仿佛放爆竹没多开心,捉弄李知恩却十分开心。
到了初一,对联便贴起来,李牧亲自动的笔,他得了十几幅二王的字,模拟成功,已得书圣真传,自然非同凡响。写出的对联都有兰亭序三分神韵,看得王鸥眼中异彩连连。不过有一件事倒是教李牧犯了难,须知大年初一是要祭奠先祖的,寻常的大户人家,都会在宅院里设下宗祠,当做一件大事来办,偏偏李牧在前世就是孤儿,到了这个时代,身份又敏感特殊,李建成虽然就埋在高阳原,但如果李牧此时去祭祀,无疑就是在打李世民的脸了,情况会非常微妙。况且,李牧着实是对李建成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想去祭祀他。
但李渊在旁边,卢夫人也是殷殷期待,李牧没办法,只好先糊弄一下再说,他寻了个牌匾,写了李建成和李敢二人的名字,祭拜了一番,算是走了个过场,卢夫人和郑观音偷偷抹泪,孙氏则是哭了起来,李敢已经去世多年,但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也算是相濡以沫,如今她改嫁唐俭,心中有愧,每到年根儿就会自责,李牧劝过,但是心病还是得心药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便要开始拜年了,拜年的习俗由来已久,早在汉代便已流行,群臣在正月正日这天要进宫朝拜,君臣同乐。除此之外,也是表明身处派系的好机会,有些不方面登门的,往往也要“望门投刺”,叫下人送去名刺,说几句吉利话,表明自己的立场。因此,这拜年也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谁得的名刺多,便说明谁的地位高,且声望卓著,若是得的名刺少,则完全相反,转过年来也会被人轻视。
若是谁过年的时候,得了皇帝的赏赐,则说明此人是陛下心中的红人,当红炸子鸡,朝堂的风云人物,来年再争斗的时候,心里就得小心着点了。
李牧去年还走了一圈儿,但是今年,他的身份等同于公开了。不想牵连别人,自己也是懒点儿,就一家也没登门,派人送了一圈儿的礼,投了名刺。至于有没有回礼,李牧倒不是很在乎,反正他都记账了,不回礼的,他有的是办法搞回来。但是如果一个都没回,还是多少有些挂不住脸儿,李牧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忐忑,但脸上是一点儿也看不出的,要是看出来了,不是更没有面子么?
半个上午过去,李牧装作无事的样洒然地与几个夫人在后园喝茶,小兰兴冲冲地来回跑,这边说侯爷,又来了几封名刺,一会又来说,某某国公府的名刺到了,这么一来一去,李牧心中大定,心情爽无比,笑嘻嘻地向老婆们吹牛:“看到了你夫君的厉害了吧,这就叫实力与底蕴,别看你们夫君平时好像不招人待见似的,但到了关键时候,谁都知道风往那边吹。事实证明,大家都很喜欢你们夫君我的,主要还是你们夫君品行好,所谓修身、齐家、治国,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官,人品是很重要的。”
话这么说,完全是给自己找面子,其实李牧心里门儿清,除了一些程咬金,房玄龄,侯君集这样的长辈,其他给他投名刺的,完全就是因为惹不起,为了怕他找麻烦,怎么也得打个招呼,写几个字也不费事,何必留隐患呢?天知道这家伙又会玩什么花招,明年外务府即将步入正轨,这生钱的衙门,谁跟钱过不去啊?
雪花般的名刺就这样飘过来,到了正午,已过了一千封,只要是在长安城混的,还真没有几个有勇气不将他当一回事的。
李牧正得意的功夫,小兰又跑来了一趟,这一趟手里拿着一封大红名刺,道:“侯爷,这封名刺,国舅府送来的。”
李牧正咀嚼着从李知恩那儿偷来的蜜饯,闻言立即站起来,接过名刺翻开看起来,落款之人果然是长孙无忌,名刺中只有四个字,吉祥如意。
“示好?”李牧皱眉,嘟哝道:“不是应该写新年快乐么?
想来想去,一时也想不清了,李牧让小兰拿来纸笔,刷刷刷写下三个字,道:“回一个给他,再赏跑腿的一个元宝。”
小兰偷偷翻开名刺瞅一眼,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谢谢啊!”,吐了下舌头,立即去准备了。
李牧重坐下,卢夫人问道:“儿子,这长孙无忌送名刺来做什么?我早听说过他对你可不太好,此人最是狡诈,我早就知道,一直想收拾他。”
李牧呆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为啥了。”
众女好奇地看过来:“为啥?”
李牧十分笃定道:“还能是为啥?示好求饶呗?发现斗不过我,惹不起我,儿子还拜在我门下,无奈了,服软了呗?”
众女都知道李牧是胡扯,唯独巧巧不明就里,喂给李牧一口糕点,道:“可别自大了,或许人家只是想尽尽礼数也不一定。”
李牧正色道:“非也,难道你不觉得夫君厉害?”
李牧一语双关,昨夜他是在巧巧房中睡的。这句话巧巧听懂了,横了他一眼,嗔道:“又乱说话,不理你了,待会儿根生过来,我把给我爹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我老丈人现在都是长安白爷了,还缺啥呀?意思意思得了啊!”
白巧巧权当没听见,人已经走远了。其实白巧巧准备的,也不过是一些洛阳的特产,从来也没有过把家财倒腾给娘家的事儿。
到了下午,各种名刺已是堆积如山,斩获颇丰,李牧心情大好,正在他得意时,小兰又来了,身后还跟着高公公,李牧不禁拧眉,嘟囔道:“大过年的,这又是干啥?
李牧满腹疑惑,却也不能不接待,起身迎到了门口。
“诏曰:李牧,息王遗子也,蒙上天垂怜,朕得以与之相认——”
听到这儿,李牧也顾不得礼数了,踏前一步,捂住了高公公的嘴巴。
“什么意思?”李牧肃然道:“这封旨意,什么意思?”
高公公挡开李牧的手,道:“侯爷,陛下的意思是,下诏罪己,恢复你的身份。”
“这事儿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变卦?我何时提过恢复什么身份的事情?”
高公公挑了挑眉,问道:“那这么说,这圣旨你是不接了?”
“不接,绝对不接!”李牧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道:“侯爷我当得很舒服,王爷就算了吧。”
“呃——好、”高公公变戏法似的,把这个圣旨收回袖子里,又拿出来一个圣旨,打开读道:“诏曰:洛阳侯李牧,新春佳节,普天同庆,四海归心,朕心甚悦,但唯有一件事,令朕不快……汝身为人臣,却不恭贺……朕视汝为子侄,汝可怀报效之心乎?”
李牧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还两幅面孔,看这俩圣旨,老阴阳人了!
要么罪己,要么罪你,选一个吧?这叫啥啊?圣旨还有这么用的?怎么还挑理见怪的呢?今天是新春佳节,普天同庆,所以朕也非常高兴。这一句话也没什么,可是话锋一转,却又说好多大臣都上贺表,看了许多的吉利话,心情很愉快,但是呢,朕虽然很高兴,却忽然发现你李牧的贺表居然没有呈上,朕左等右等,却落了一场空。你就是白云里的那朵乌云,一锅粥里头的那个老鼠屎,叫朕很不舒服!
你身为人臣,沐浴朕的恩德,却不给老子上贺表,心里可曾有过报效之心吗?人品属实低劣,不可救药,实在可恨……
到这里为止,都是骂人的。李牧的脸也越来越黑,恨不得直接干进宫里,去找李世民说理。但是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朕看你的品行,怕是长进无望了,只能寄希望于你的儿子,能成为人人颂扬的君子。因为,朕要收你的儿子做义孙,封楚王,待朕的太孙出生之后,就把他接进宫里与太孙一起教导……”
“这是啥啊?”李牧懵了,他眼巴巴地看着高公公,确认似的问道:“这意思,我儿子是亲王了,我还是个侯爷,以后我见到我儿子,还得行个礼?”
高公公忍住笑,点了点头,道:“按道理来说,是这个意思。但侯爷不行礼,也没人说什么,您看太子见了您,不也先叫一声大哥么?”
“我……”李牧哭笑不得,道:“这能一样么?我儿子亲王,我是侯爷,这有违礼数啊!”
“哦、”高公公又把刚才那个圣旨拿出来递给李牧,道:“要不您就领这个,这个是封您做楚王的。”
“……”
李牧彻底没话了,啥玩意儿啊这是,大过年的,这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