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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会选择轻装简行,立刻返回。也有自己的算盘,他在苗疆办的事情,算是先斩后奏了。虽然处处都是为了朝廷考量,但是如果有那个狗啃的御史想要参他一个目无君上什么的,还是有小辫子可抓的。虽然他不怕,但也没必要。
平叛这件事是满朝文武商量好扣给他的锅,摆脱不掉的。就算他想拖延,也拖延不掉。因为很明显可以想象,李佑搅和不起什么风浪来。这么说吧,如果李世民能挺得住风言风语,不管李佑,就把他那么扔着,有个一年半载的,他自己也消停了。
或许有人会奇怪,这可是造反呐,不管的话,一年半载怕不是要打到长安来?
大唐能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半只有那些只知道读书的腐儒了。距离隋末大乱,不过十年左右。李世民逐鹿天下的老兵,如今可都还在军中。这些人分散在个个折冲府,是当下的军中主力。他们认得李世民,可不认得什么李佑。即便没有这份忠心,一个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一个是偏安一隅的王爷。一个是老子,一个是爹。一个是纵横无敌的天策上将,一个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还用选吗?
如果嫌活得长了,倒是可以跟着李佑混一混。
兵马就不说了,相差太过于悬殊。说后勤,齐州,一州之地。粮草就算全部征用了,又能有多少?打仗的时候,粮草那是无底洞,多少都不够。李世民一声令下,所有商贾不敢运送粮草到齐州,就算今年齐州丰收,粮草也最多只够几个月的,半年都坚持不了。
更何况,李佑不懂兵法战术,他手底下的人才——根本也没什么人才,文臣,数得上的也就是他的舅舅阴弘智,一个纨绔出身的官宦子弟。武将呢?阴弘智的外甥燕弘信、燕弘亮两个兄弟,据传说是‘勇武过人’,但相比猛将如云的朝廷这边,这俩玩意充其量也就是个偏将等级的。
对付他们,朝廷这边派程咬金这种出了名的有勇无谋的莽夫都是欺负人,如果非得要对等一下的话,李绩帐下亲兵王虎,就是跟李牧和李思文在定襄守城的那个,他还算是比较合适。
这种造反的组合,正应了李牧穿越之前,网络上非常有名的那句话: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根据兵部的分析,朝廷平叛的最优方案就是当做没看见。如果这样做了,就会出现两种结果。第一种是齐王龟缩不出,粮食吃没了自己消停。还有一种就是,他选择进攻,从齐州一路打过来。如果他这么选择了,可能‘叛乱’会更早结束,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兵部预测,他很可能在‘攻占’两三个县之后,由于消耗了一些兵力,加上抢掠激起民愤,地方大族奋起反击等情况之下,在某个县被守卫给击败了。
这一战,打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有可能被记在史书上,成为自己作战生涯的耻辱。这种时期,哪个将军愿意干?
就算是程咬金这种莽夫,他都不愿意,更何况李绩、李靖之流了?
所以李牧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哪怕他拖着,朝廷那边也很有可能死等他。你李牧总不能一直不回来吧?反正这边也不着急,你慢慢磨蹭呗?
文武百官是不着急了,李世民能不着急么?李佑只要一天在造反,就等于是有一百八十个壮汉左右开弓地给他大嘴巴。他坐在龙椅之上,就如坐针毡!自打李佑造反的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就罢朝了。他实在是没有脸面,面对满朝文武的目光!
整整三天,他坐在太极宫里头不吃不喝,形容枯槁。任谁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所以,在李牧渡过岷江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封来自于长孙皇后的飞鸽传书,让他务必加快脚程。同时也请他写一封信,劝一劝李世民。不管发生了啥事儿,不吃饭也不行啊。
李牧只好写了一封,飞鸽传书回去。他算了一下日子,鸽子如果不出意外,两天半左右飞到长安。算上飞过来的时间,前后小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挺得住,万一想不通饿死自己嗝屁了,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扑闪的力气好像有过点儿劲了。
星夜兼程,一个月的路。半个月就到了,李牧快马直驱,穿过朱雀大街,马不停蹄直入宫门。满朝文武,有此殊荣者不超过三人,敢这么做的,也就李牧一个。
到了太极宫门前,李牧才下马。高公公接到台阶下面,瞧见李牧了,赶紧拉住他的袖子:“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晚些,咱家真的怕陛下他——”
李牧的演技也是炉火纯青,悲叫一声,道:“是我回来晚了,罪该万死,快带我去见陛下!”
高公公领着李牧,快步急趋来到宫门。高公公帮李牧把门推开,自己却不进去,李牧瞅他一眼,高公公回了一个眼神,李牧这才恍然,不留痕迹地递过去一根黄澄之物,闪身进了殿。
一股烤羊腿的味道,弥漫在太极殿中。李牧顺着味儿看过去,只见李世民正坐在一个小凳上,就着一个铜炉子在烤肉呢。
旁边一个小几,上面摆着香料,匕首,盘子,火炉上面烤着一个,李世民手里拿着一个,他吃得很思文,没有大快朵颐的咬着吃,而是用刀削成片,然后用筷子夹着吃。
神情有些怔崧,眼睛盯着玻璃窗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人生问题似的。
听到了殿门的吱呀声,李世民转过头来。李牧这才瞧见李世民的样子,胡子拉碴一副遇到中年危机的男人模样,看来在颓废这件事上,男人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你回来了、”李世民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飞鸽传书我看了,做的不错。”
“谢陛下夸奖。”李牧也不客气,来到李世民对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拿起空闲的匕首,在李世民的羊腿上削了一片肉,李世民瞧着他,李牧看了看盘子里的肉,犹豫了一下,没有夹起来吃,而是从李世民手里夺过削了一半肉的羊腿,直接上嘴啃了起来。
李世民无奈苦笑,把手里的匕首丢下,不吃了,看着李牧自己吃。
“事情你已经知道了,让你见笑了。”李世民又叹气,道:“满朝文武都在看朕的笑话,朕是真的没脸了。”
“哎呀,要脸干嘛?”
“嗯?”李世民怒目。
“臣失言。”李牧作势给自己一个嘴巴,讨饶道:“臣随便说说,但也是个实话。陛下您想啊,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是全都伟光正的,只是很多事情为尊者讳罢了。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这都是小事儿,只要快速,精准地解决了,过了几年之后,没人会提的。”
说着,李牧一记马屁送上:“后人只会看到陛下的丰功伟绩,区区小事,与陛下的功业相比,何足道哉?”
李世民懵了一会儿,表情活泛了许多,道:“道理确实有点意思,不过‘伟光正’是何意?朕没听明白。”
“伟光正者,伟大,光明,正义是也。”李牧啃了半个羊腿,道:“这不重要,陛下,此事交给臣了,您就给句话,要死的,要活的,其他的事儿,不劳陛下操心。”
“死的、活的?”
李牧一句话,又让李世民陷入了颓废的状态。
李世民喃喃自语,道:“出了这档子事儿,阴妃自觉对不起朕,已经寻死两次了。诚然,阴弘智该死,李佑也该死。但阴妃,在朕心里却是不该死的。她对朕很好,朕与她,说不上多么情深义重,但也相敬如宾多年。实在是不忍看她寻了短见,可是如果要赐死阴弘智,和李佑那个逆子,阴妃就生不如死了,朕心中矛盾,难以下决断啊。”
李世民叹息一声,又道:“还有李佑那个逆子——”李世民咬牙切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有这种心思!他不过是一个庶子,皇位他怎么敢想!就算朕不满太子,那也有魏王。就算魏王也不成,还有稚奴。即算朕不用嫡子,庶子之间,他也不是最长。怎么也轮不到他,他怎敢有如此妄念?”
“都是阴弘智那厮!”
李世民破口大骂:“朕当年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劝父皇留下他。就应该把阴家老少男丁都杀光斩绝!就应该让他阴氏断子绝孙!养虎为患,朕今日算是见识了!”
李牧偷偷撇了下嘴,心道,说到底还不是想为自己儿子开脱么?李佑那样,就算没这么个舅舅,也不是个好东西。
但瞧着李世民现在这么惨,这种实话还是别说出口了。
李牧把第二个羊腿拿过来,吹了吹,接着啃了起来,问道:“那陛下,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啊?您早下决断,臣好早去办事儿。”
李世民希冀地看向李牧,道:“如果朕想让他活,能做到么?”
“这有啥做不到的、”李牧笑道:“陛下您是皇帝,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生杀予夺皆从您的心意。您让谁活,谁就能活。”
“可是满朝文武——”
“让他们去说呗?”李牧无所谓道:“沽名钓誉,以直博名之辈,就遂了他们的心意,杀几个人也就消停了。”
“不行。”李世民连连摆手,道:“此事已成笑柄,李佑死有余辜,朕若偏袒他,天下人该怎么说朕?不行,绝对不行。李佑能造反,他死有余辜。”
“那就要死的。”李牧立刻改弦更张,倒是来了好商量的劲儿了:“陛下若不愿背负杀子之名,臣来背锅就是。只是陛下得给臣写个条子,他日若有人以此攻击臣,臣好有话说。”
李世民瞪他一眼,这种条子他能写么?若是写了,还不如自己杀了。
“要不……”李牧揣测上意,道:“臣想个办法,让齐王死于流失,您看?”
“朕不看!”李世民恼羞成怒,愤然道:“朕指望你能帮朕想个主意,没想到你跟那些奸猾似鬼的家伙一样想看朕的笑话!”李世民眼眶泛红,道:“朕知道,李佑犯了该死的罪。可是他毕竟是朕的儿子,朕发过誓,手里绝不再沾染血亲之血,朕不求绕过李佑,贬为庶人,让他跟他母亲寻个地方度日,这么一点点要求都不成么?”
“陛下,这事儿您别跟臣说呀。”李牧苦笑道:“臣也说了不算啊。臣不是推脱,您也知道,臣的人缘如何。本来关系就不咋地,如今还得罪死了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臣去张罗,还不如不吭声了,您找错人了。”
“那你说我找谁!”李世民急了,道:“满朝文武都在看朕的笑话,就连魏征那个匹夫,也以皇家之事外臣不便参与为由,连个屁也不放了!”
李牧无奈道:“那这样吧,陛下,臣先去把人活着带回来,到底是死是活,您再定。这样拖下去,拖一天,您就被动一天,还是快点平叛,把事情压下来再说。”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停顿了一下,他又道:“李佑那小子活着带回来就行了,其他人,杀!”
“阴弘智有家眷吧,也——”
李世民瞪眼问道:“还用朕重复吗?你自己都说了,死于流矢,朕也很惋惜!”
“了然。”李牧吃完了羊腿,拿起手巾擦了擦手,附和道:“臣也很惋惜,臣走了,此去齐州路途不近,怕是得年前才能回来了。”
李世民颓然道:“去吧,侯君集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粮草兵马,你去找他,快去快回。”
“臣告退。”
李牧转身走,走到门口了,李世民忽然又叫住了他:“孩子,怎么样?”
李牧回头,俩人对视,李牧笑了一下,道:“母女平安,孩子很健康,臣着急回来,她们娘俩得晚些。若是陛下想看,就让皇后娘娘派人接宫里住几天也无妨。”
李世民连忙道:“朕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李牧也道:“臣也没别的意思,陛下,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