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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说话的时候,稍稍偏了一点头,瞅了眼李世民身后的高公公,高公公微微颔首,李牧这才放心,脸上堆满笑,搁下笔,道:“陛下怎么来得这么早啊,用过早膳了么?若是没用过,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儿的伙食还是比宫里要好一点的……”
“……”李世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这叫人话么?你家里的伙食比宫里好一点,还让我随便点,怎么着,堂堂皇帝是吃不起饭了?
跟李牧斗嘴从来就没赢过,李世民也学乖了,战术性失聪,根本不接他的茬儿,自顾地说自己的,道:“朕不来行吗?你可是堂堂的逐鹿侯啊,天上掉下来的神仙。朕请不动你这神仙,只好亲自来了?朕不来找你,你也是真不进宫啊。”
这又是哪里来的邪风?
李牧又偏头看向高公公,高公公还是颔首。李牧心道,不是找茬,那这是干嘛?阴阳怪气的,是听到什么了这是?
没有头绪,只能是静观其变。
李牧苦笑一声,道:“陛下啊,咱能不能讲点道理。是您不让我进宫的,您忘了么,四海赌坊开业那天,您不是说让我滚远么?我当时就滚了呀。其实今天早上,我就琢磨了。这赶着小年,是吧,作为晚辈,怎么也得去孝敬一下您老人家。可是不敢去啊,怕说哪句话不对了,惹您生气。大过年的给您添堵,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少跟朕溜嘴皮子、”李世民没好气地打断李牧的话,道:“你是不是拿朕的话当幌子,你心里有数。朕今日来不是跟你绕这些没用的,朕问你,那副地图,真的是你画的?”
“什么地图?”
李世民把地图从怀里拿出来,铺在桌上,道:“就是这张地图,是你画出来的?”
“对呀!”李牧瞅一眼便知是自己给李泰那副,也不意外会落入李世民手中,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陛下,这是我给徒儿教学用的,想让李泰好好研习,好好进步,不要画了一幅让人看不下眼的破图就好大喜功沾沾自喜——怎么到了陛下手中了,哎呀,这不过是随意画的,太拙劣了,恐污染陛下的眼睛,陛下还是还给我,等我细致描绘一番,在送给陛下御览……”
说着李牧便伸出手,要把地图拿回来。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桌上,道:“朕在问你,这地图是怎么画出来的!”
“呃……”李牧抿了下嘴唇,问道:“陛下您觉得脚下的大地是个球么?”
“朕不知道,朕又没有飞到天上过……啊!”李世民恍然想起来了,指着李牧道:“对了,你说过,你做的梦!”
李牧一本正经地点头,道:“陛下,臣与陛下说过,臣常常做梦。在臣的梦中,有一种钢铁打造的巨大飞禽,人可以钻进飞禽腹中,翱翔于九天之上。这种飞禽,在臣的梦中,被称之为飞机。”
“飞鸡?”高公公小声嘟哝:“真是没有见识,叫鸾凤、朱雀都好,叫什么飞鸡啊,听起来好像家禽一般。”
李世民瞥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赶紧闭上了嘴巴。李世民问道:“你说脚下大地是个球,是因为你在梦中,曾在这飞鸡的腹中,翱翔于九天之上看到了?”
李牧点头。
李世民又道:“可是为何你对青雀说起时,没有提过半句?”
李牧苦笑道:“陛下,臣是青雀的师父。为师者,当重威严。臣说这样光怪陆离的理由,以青雀的聪明才智,他会信吗?他只会以为臣是胡诌而已,若是留给徒弟这样的印象,臣以后还怎么教导他呀。陛下,您也理解理解臣吧!”
这话情真意切,让人不得不信。更主要的是,无意中点出了,李牧承认李泰具有聪明才智。李泰是李世民最为中意的儿子,听了如何能不高兴?
“说的也是,你这等无稽之谈,也就是跟朕说说了。”李世民仍旧眉头紧锁,他倒不是怀疑李牧骗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他看向李牧,道:“李牧,你现在还经常做这种梦么?孙神医为你诊治的时候,你与他说过没有,他可有什么话留下?”
李牧叹了口气,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颓废的气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人看了都心生怜悯:“臣哪能不说呢,但是孙神医也没遇到过臣这样的病人啊,他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不过吃了孙神医留下的药后,这个症状倒是缓解了不少。最近一段时间,上次做这样的梦,还是在一个月之前。臣也抓不准做梦的规律,而且近期做梦,也越来越记不住了。梦醒的时候,还能记住一点,若不拿笔记下来,眨眼就忘了。”
“忘了——”李世民喃喃自语,高公公在旁边接话道:“陛下,这是正常的,老奴也经常做梦,也记不住。”
李世民叹息一声,他也有一个梦境。却总也忘不了,而且每次想起了,都会更加清晰一点。那个血色的夜晚的记忆,估计是永远忘不掉了,带到棺材的那一天也忘不掉了。
李牧瞅见李世民忽然也颓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怎么了?”
“没事、”李世民岂能跟李牧细说这种事情,岔开话头,道:“朕没吃饭呢,不是伙食好么,让朕见识见识。”
“哦。”李牧喊了一声,自有人来伺候,外头天冷,把桌子设置在了屋里。今日小年,按照规矩是要吃饺子的。昨天晚上,厨子们便调配好了馅儿,今天早上现包现煮,倒也不费事。
饺子端上来,便遭到了李世民的耻笑:“朕还当是什么山珍海味,馄饨而已,谁家不吃啊?”
“陛下您尝尝。”
李世民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圆,一边吃一边怒道:“李牧,你敢杀牛?这馄饨是牛肉馅的!”
李牧见李世民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也是觉得好笑。作为皇帝,喜欢吃牛肉都吃不到,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啊?
李牧示意高公公坐,也分了饺子给他,道:“陛下,这您可赖不上我,牛肉是程伯父送给我的。马球赛的事情您听说过么?臣帮他出了点主意,他为了感谢我,就送了牛肉过来。听说是这牛难产——”
“放屁!”李世民又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一边吞一边道:“别人家的牛养十年也不见死,就他家的牛,哪个月不死几头?他就是故意宰杀来吃,能唬过谁?”
“那臣就不知道了,反正臣没养过牛,臣也没杀过。”
李世民吃的满嘴流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看着桌上有酒,也不用李牧客气,自斟自饮,喝了两杯,身体渐暖。李世民吧嗒吧嗒嘴,道:“你小子可不老实啊,同样是三杯倒,你这里的怎么比宫里要好一些?”
“这是臣自己酿的啊,酒坊的伙计,如何能跟我的手艺比。而且这酒也沉淀有些日子了……”李牧看了眼瓶口,道:“这是臣刚来到长安不久酿的,得有半年多了。最近也没酿,陛下要想喝,待会回宫时,剩下多少都带着。”
“你倒是大方。”李世民又喝了一杯,喃喃道:“转眼你也来长安半年多了,日子过的还真是快啊。”
感慨了一句,回到正题,李世民道:“朕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些闲杂的事情。一共有两件事,头一件是关于内务府的事情。朕今日接了一本奏折,你的继父唐俭递上来的。说临近过年,长安、洛阳一带,粮价上涨了三成。唐俭派人过问长安城的几大粮商,他们说与内务府有关。因内务府订购了大批的粮食,导致供不应求,因此才涨了价。所以朕来问你,可有此事么?”
李牧点点头,道:“订购了大批粮食的事情是有的,臣跟陛下说起过。臣在定襄置了一万亩的地,还有臣的义弟思文,他主政定襄,收纳了不少流民,需要吃,也需要粮种。因此臣便通过内务府订购了一批粮食,约莫十几万担。不过这点粮食,应该不足以影响长安、洛阳的粮价才是,就算有影响,也达不到三成。此事必定是粮商借机涨价,其心可诛啊。”
“可不可诛,朕不管。你认就行,怎么办是你的事情,朕要的是粮价稳定,能吃得起饭。”
李牧一听又要干活,顿时叫苦道:“陛下,这事儿让民部去做就好了啊。这都快过年了,而且臣这……不是已经被您免了职了么、”
“哦,对哈,你已经罢官了。”李世民应了声,对高公公道:“记着点,回宫之后传旨,让逐鹿侯李牧‘暂领’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记好了,是暂领。”
高公公忍着笑应下,李牧长叹一声,默然无语,好半天,才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陛下您就一并说了吧,臣抓紧办了,省得过不好年。”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之前说起的厂卫的事情。朕思前想后,还是——”
李牧两眼放光:“陛下您答应了?太好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