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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气哼哼地回宫去了。
这也是李牧预想中的结果,从李世民露面,李牧便知道,今天他赢了。正如他之前分析的那样,对于真正的人才,李世民的容忍度是很高的。而他,一手矿,一手盐,一边是从老牌门阀五姓七宗争取来的三个,急需要安抚。另一边是李世民在军事上依仗的关陇贵族,从龙之臣。李世民必须对这两伙人有个交代,但是这两件事,完全都是李牧搞出来的,玩法只有他自己清楚,李世民想找个人代替李牧,根本不可能找到。
因此,李牧成了如李靖一样,如今大唐朝堂不可缺少的那个人,无可替代。
既然无可替代,李世民就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便是李牧放肆的依仗。而且,李牧把自己的放肆,加了一层包装。这层包装,便是利用了他的年龄,以及他一直以来营造的‘人设’。你们把我当成‘孩子’,那我就做一个‘熊孩子’。反正我出身粗鄙,没什么教养,一根筋不行啊?狂妄不行啊?没教养不行啊?谁让我粗鄙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李牧已经立下的功劳上。
贞观犁,印刷术,马蹄铁等等秘法,还有工匠坊垫进去的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此时都成了‘辅助条件’,李世民心中有愧,觉得欠了李牧的人情,这才是重中之重。便是如长孙无忌这样的野心家,也被蒙骗了过去,只当李牧是脑子堵了。否则如何解释,他敢跟李世民犟嘴?
李牧是穿越者,这个先决条件,对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未知的。长孙无忌和王珪虽然都是人中龙凤,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李牧闹这么大一出,是为了争取自由和尊重。或许在他们的心中,这两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不能理解李牧在意的点,就像李牧为什么要挣扎一样,都是彼此不能理解的事情。
至于李牧为何最后要抛出‘琉璃’,他是为了提醒李世民。他,是一个有用的人。他的潜力是无限的,今天有琉璃,明天还会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谁能知道?谁能估量?李世民身为帝王,绝对是要列入考量中的。
且不说李世民目前为止,对李牧的观感还是好的。就算如魏征,李世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因魏征于山东大族的不可替代性,他还是能压住自己的脾气,给魏征加官进爵。李牧便知道,李世民真正看重的,还是他的江山。只要对他的社稷有用,他是不会胡乱杀人的。
有了这些因素的保证,李牧才能有恃无恐,慷慨激昂,振振有词。但是说完了,他也很后怕。毕竟‘对方辩友’是皇帝啊,万一给气得失去理智了,什么社稷、什么江山都不考虑了,就要砍了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好在,没闹到那一步。李世民不愧是千古一帝,有数的明君,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场‘辩论赛’,以李牧的胜利而结束。
既然胜利了,那么……
李牧挑了挑眉毛,嘴角勾了起来。
话分两边。
从大理寺出来,李世民怒气冲冲地起驾回宫。长孙无忌与王珪恭送李世民离开,便也要各自回府了。他们的府邸相距不远,正好是一路。王珪向长孙无忌打了个稽首,道:“国舅爷,可否赏脸与我同乘一车?正好有事情,想与国舅爷讨论一二。”
长孙无忌闻言,爽快道:“如何不可,叔玠请。”
“国舅请。”
俩人互相礼让了一下,还是长孙无忌先上了车。王珪随后,俩人一同坐在了车里。
王珪身为宰相,又是太原王氏出身,自然不缺钱。他的马车,也是非常宽大,不要说是两人乘坐,便是六人,八人,也坐得下。
二人相对而坐,马车缓缓前行。
长孙无忌看了看王珪,道:“叔玠邀请我来,不知想要讨论何事?”
王珪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国舅,今日之事,不知您如何看待?”
“今日之事?”长孙无忌没有轻易答话,而是又把话还了回去,道:“叔玠可说的是李牧?”
王珪点头,道:“国舅可曾见过陛下这样对待一个臣子么?”
长孙无忌微微蹙眉,其实王珪不提,他也察觉到了。但是王珪这么一提,倒是让他重视了起来。
是啊,李世民何时如此对待过一个臣子?刚刚听二人对话,李牧的放肆,李世民的容忍,便是连长孙无忌,心中都有了艳羡之感。这等恩荣,绝非寻常。
但是,长孙无忌是万万不会在王珪面前表现出半点羡慕的。因为他是当朝第一人,绝对不能羡慕任何人,否则,当朝第一人就要易主了。
长孙无忌淡淡道:“李牧已经入了宗籍,算是陛下的侄子。对待子侄么?自然是要有些区别的。”
王珪只是笑,却不拆穿。长孙无忌看着他的笑容,心中恨恨。这头老狐狸,竟然嘲笑起我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长孙无忌清了下嗓子,话锋一转,道:“倒是叔玠,今日怎么这么巧,也来天上人间买茶?想必,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为了旁的事情来的吧?”
王珪脸上的笑容一僵,收敛了起来,道:“国舅何必如此说话,你我二人,彼此彼此。我是为矿,国舅是为了盐……劳碌的是咱们,获利可不是一家,何必挖苦呢?”
长孙无忌听他这样说,心里便舒服了不少,道:“这话是一点也不错……李牧小子说,明日上午解决矿的事情,下午解决盐的事情,叔玠,看来,明天上午,你得走一趟了?在大牢里面办公,也亏得这小子想得出来!”
王珪笑了笑,道:“不走一趟,还能怎样?我倒是不急,可是赵郡李氏,清河崔氏等不了了。无奈,只好让国舅等到下午了。那么,午饭过后,国舅也得牢中走一遭了?”
“唉,没辙呀!”
俩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时赵国公府的马夫在车外提醒到家了,长孙无忌便与王珪作别,从他的马车上下来。王珪拱拱手,继续往前走,到他家还有一段。
看着马车渐远,长孙无忌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甩了一下袖子,径直往府里走。
“让冲儿来书房见我!”
另一头,王珪也到了家。王普早早等在这里,见王珪下马车,赶紧迎了过去,道:“大哥,李牧怎么样了?”
“没事,等会我跟你细说。明日国子监那边告个假,代替我去大理寺监牢走一趟。”
“啊?”
太极宫。
李世民坐在案几之后,一动不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高公公两次询问是否用膳,李世民也没搭理他,像是得了癔症似的。高公公伺候李世民多年,知道他在想李牧的话。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便嘱咐小太监去立政殿寻长孙皇后来。
不一会儿,长孙皇后便来了。高公公远远看见仪仗,赶紧迎了上去,道:“皇后,您可快劝劝吧。陛下已经呆坐一个时辰了,这样下去,老奴担心龙体呀。”
“稍安勿躁,去准备晚膳吧,本宫先去看看。”
“诺。”高公公应了声,依言去准备晚膳了。长孙皇后让随行的宫人都在殿外等着,一个人进了太极殿。
“陛下。”
“嗯……嗯?”李世民下意识应了声,听到是长孙皇后的声音,才像是刚缓过神似的,把头抬了起来。看到长孙皇后满脸关切的样子,勉强笑了笑,道:“皇后怎么来了,是高干派人通知的吧?又是多此一举!”
长孙皇后来到李世民跟前,道:“陛下,高公公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事情臣妾已经听说了,李牧这孩子,确实是放肆了一些。”
一句‘孩子’,为李牧下了个‘定语’,把事情的程度降了下来。既然是孩子而不是臣,那么自然可以包容,不必过于苛责。
但是李世民听起来,却特别的刺耳。他又想起李牧说他欺负孩子,算不得君子那句话了,又苦笑了起来。
长孙皇后看到李世民的反应,感觉很奇怪,便问:“陛下,是臣妾说错话了么?陛下为何苦笑?”
李世民便把李牧的话从头复述了一遍,长孙皇后听了,也变成了和李世民一样的表情。但是苦笑过后,长孙皇后又道:“陛下,臣妾觉得,李牧小子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细想之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自打这孩子来到长安,对待陛下可是没有半点谋求算计,发明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立刻拿来献给陛下。挣的钱也都花在了公事上,心里有什么话,也都说出来。在臣妾看来,倒是比那些口中恭维陛下,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的人要好得多。陛下觉得呢?”
李世民点点头,道:“朕也是这样想,只是朕就是看不惯这小子的样子,你是没有亲眼看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那副模样有多气人!朕真想揍他,但是还不能揍。这小子奸猾似鬼,早就给朕挖好坑了。他是忠臣孝子,朕揍他朕就是昏君……唉,这口气给朕憋得呀,朕刚刚想了一个时辰,竟没找到破解之法,想得脑袋都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