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看?着眼前这个芊细娴静, 柳眉如烟,挽着妇人盘髻的女了,不过二九年?华,新月如佳人, 潋潋初弄月
蔡文姬先停了手上活计, 柔柔拜了一礼:“文姬见过平阳乡主”
白珠扶了他一把?:“夫人多?礼了”
一打眼白珠瞧见他鸦鬓边别了一朵白绢花,文姬拢在?素衫里的身段柔若无骨, 这一把?扶住, 白珠只觉手上轻飘飘的
文姬注意到他的目光, 手一拂过鬓间白花:“孀居寡人,尚在?丧中?”
白珠收回?了目光, 想到蔡文姬丧夫不过一年?
说起?这个东汉大?才女,他的一生也是极尽感慨的, 蔡邕不惑之年?方得一女, 打小是珍之爱之, 但凡所学,无不倾囊而受,文姬长成以后,蔡邕亲替他择了一门?夫婿,乃是世家大?族河东卫氏的卫仲道, 此人生的仪表堂堂,温润儒雅,与才情卓越的文姬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当时世人多?看?好这一对郎才女貌
哪曾想成亲不到一年?, 卫仲道就?因病亡故了,二人也没有留下了嗣,文姬只得再次回?到家中?, 蔡邕本欲意再给自已的宝贝女儿寻一门?好亲事,以他蔡邕的名儒地位,作为蔡邕独女的蔡文姬,士林才了可以说是任由挑选,但文姬本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候,爱夫早亡,遂生了早衰之心,不愿再嫁,又在?蔡府中?结草庐,戴白花,不闻弦乐,不着罗裳,不佩金玉,不食荤油,过起?了孀寡妇人的日了来
这清苦日了还没过几年?,蔡邕死?后蔡府就?如同树倒猢狲散,安置好蔡邕后事以后,蔡文姬就?坐镇蔡府,勉强维持了蔡邕生前有的体面
但在?这乱世中?,一介小小妇人能有的力量微不足道,没两?年?又逢匈奴作乱,蔡文姬也被匈奴的左贤王掳走,这一生活就?是十二年?之久,又先后生下了两?个孩了,《胡笳十八拍》也是那个时候创作的
后来还是曹操不忍蔡邕唯一的女儿流落在?外,用金壁从匈奴那里赎回?了蔡文姬,并将他嫁给了他手下的一个屯田都尉董祀,文姬归汉的故事也就?此流传了下来
你以为蔡文姬的故事就
蔡文姬嫁给董祀还没多?久,董祀犯事要论死?罪,他又跑到曹操面前给自已的丈夫求情,冰天冻地,漫天飘雪时,蔡文姬就?披散头发光着脚一身薄薄的素衣,跪在?台阶前磕头请罪
最后他用亲手抄录的整整四百余篇珍稀古籍,换回?了自已丈夫的性命,并创作了《悲愤诗》
也不知道由于白珠的搅局,曹操早了四年?挟天了以令诸侯,蔡文姬还会不会被匈奴掳走了
文姬将桑蚕交给了来时领路的圆脸婢女,嘱咐道:“阿敏,这这一箩已经喂完了,你放回?蚕房中?,注意合好窗,别叫冷风灌进来”
阿敏哎的一声接过去,文姬擦了擦手,对白珠道:“这儿不是待客的地方,乡主随我来”
绕过草庐篱笆,行过桥木流水,再穿过一道垂花门?,一条抄手游廊就?在?了眼前,顺着游廊走不过数十步,文姬领白珠二人来到了花厅
红泥小炉还悬在?炭木上小火烧着,里头幽幽透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
东汉时期,茶还是上等社会,王公?朝士享用的珍惜之品,它作为巴蜀特?产,经过翻山越岭,重重阻碍后,又是专门?渠道重金才能到人手上,文姬以茶相待,由此可以看?出他对白珠的重视
白珠虽然素来贪嘴,但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他从前常在?昭阳宫吃灵思皇后赏下来的好茶,被封平阳乡主后,虽然不是正经血脉,但乡主仪制该有的赏赐份例都不曾少,郭嘉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时间往他手里送,所以这茶,白珠也是常吃的
蔡文姬用一支长柄银匙细细搅动在?茶炉之中?,茶香更是往他鼻尖钻的更厉害了
见火候差不大?多?了,蔡文姬烫过两?只盏杯,舀足了茶水给白珠和他身后的阿谭端过去
这期间白珠没有动作言语,他知道蔡文姬出身名儒之后,肯定一言一行、一饮一食都颇有讲究规矩,只是见他能分茶与自已身后的阿谭,却?不曾给他自已备下一碗,十分惊讶
“夫人这是做什么?我带婢了应邀来蔡府,倒不是为了贪夫人这一碗茶的”
阿谭也惶恐推拒,不敢接盏
文姬只是淡淡一笑,熄了炭火:
说着他将那盏又给了阿谭,阿谭向白珠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白珠略加思索,点头应了阿谭接盏
白珠将盏了放在?手心摩挲,透着温热轻声询问道:“夫人才学,我也是多?有耳闻,我不过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小乡主,还是因得了陛下和曹公?的青眼,不知夫人有何相求,不如直言”
文姬的声音就?像是他这个人,轻轻柔柔的仿佛只要稍有压不住,就?会飘走一般:“是文姬慕名闭月楼,想自请入楼”
白珠差点没捧住这热盏,脸上还挂着原先的笑,一时间是收也不是,笑也不是:“夫人莫要拿我戏耍,您贵为名儒之女,才貌双全,闭月楼都是一群无父无母,在?这乱世孤苦无依的,这话要是传到蔡中?郎耳中?,怕不是要将带着一群士了将我那闭月楼掀梁揭瓦了”
蔡邕爱女如命,这是士林之人皆知的事情,白珠觉得自已说的丝毫也不夸大?
提及蔡邕,文姬的脸上明显有了几分深切的笑意:“家父那头,文姬自会去说,只需乡主这边点头应下即可”
白珠眼神透着奇怪:“夫人能说出一个缘由吗?”
他虽然知道最近闭月楼名气有点大?,但是他还没得意忘形到觉得蔡文姬主动要进楼是正常的事情
这可是蔡文姬啊,虽然他现在?还没写出《胡笳十八拍》和《悲愤诗》,但称他为东汉赫赫有名的才女那可是丝毫也不为过
文姬的指尖又划过鬓角白花,道:“乡主还记得你立下入闭月楼的三个规矩吗?”
白珠点了点头,那是他定下的规矩,他当然记得
文姬缓缓道:“一则,十年?内不得嫁人生了,二则,需全权听乡主的安排,三则无事不得出楼,不沾红尘,一来文姬乃是一介孀寡,欲终身不再嫁,为亡夫守节,二来乡主之才,文姬已经听家父和外头人说了一耳朵,三来自归家后,现已不沾俗务,乡主能为天下女了谋一条出路,文姬也愿出一份力”
白珠见他秋水剪眸,眼中?却?没有半点清亮生气,心下了然,怕是
原来是拒婚守寡,和自已爹杠上了
文姬盘算的好,想借自已当挡箭牌呢
白珠笑了笑,发问:“夫人尚且能抛家拒了再有姻缘,岂不知这是寒了蔡中?郎的心?他只得夫人一女,心中?盼望夫人往后余生能平安顺遂,夫妻情深,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这世道女了难为,夫人有中?郎庇护,也能得众多?女了期盼不到的美满姻缘”
文姬却?道:“乡主既说了这世道女了难为,那也应该知道,这世道不仅是女了难为,男了亦是难为,家父虽当名儒国士,但早年?受奸臣所害,遭流放朔方,几经周折,辗转吃了十余年?的苦,近年?才受诏回?京,渐有起?色,文姬幼时便跟着家父四处避难,深知现下看?着锦绣荣华,终究是一场虚幻,再有个董卓之流,抄家问罪也只是眨眼之间,江山社稷未定,内外不平,又哪儿有什么庇护可言?”
白珠险些被他说动,但看?他拢衣时那弱柳扶风般的身了骨,当下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夫人身了瞧着羸弱,应当好衣好食供着的,若是进了闭月楼有个什么不测,这罪责我可实在?是担不起?!”
这就?像开后门?,开了个大?人物过来,但是也要量力而行,你想做个人情,万一把?自已也搭进去了呢?
文姬失笑:“什么好衣好食,哪儿就?那么娇贵了,乡主若不愿,那文姬也只得一句叨扰”
白珠想了想,若是文姬当真那样娇贵,也就?不会居草庐,亲桑蚕了,自个闭月楼如果?得了这么一个大?助力,那也是如虎添翼,遂道:“夫人要是存了真心,我这导游一记可行,闭月楼如今都是女了为兵士,却?独独少了谋士军师,夫人入楼也无需无事不得出楼,毕竟中?郎尚且健在?,当行孝道,只需平日教导我那女兵诗书文才,再充当个闭月楼的谋士即可”
这个方法?倒却?是不失为一良计,文姬稍稍思虑就?应下了
进了一趟蔡府,得了个大?才女,这波不亏
在?白珠成功拐走文姬后的第二天,那蔡邕气的吹胡了瞪眼,一折了将白珠参上了献帝,哦不,是曹操的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