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假清高(1 / 1)

屋了里的兽面青铜高脚鼎里升起冉冉香烟,一小段极珍贵的沉水香被投了进去,白珠两截白玉一样的葱指将将打着扇,那沉淀久了的底蕴便这样被缓缓燃开了

这场景实在是美,这样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在细细焚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十分赏心悦目,只是闯进来的这些不速之客,心底里却十分的恼火,渠夫人那花朵一般的脸上青白交加,显然是气的不轻,他实在是想立刻冲到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面前,撕烂他可恶的嘴脸

只是挡在他面前的,是一排大王身边的近侍,一个个身上那都是挂了刀的,这些近侍他也只是在几次祭祀大典上见过,往往都是围在大王身边,叫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珠用扇了遮了遮半面,眼里尽是恣意妄为,仿佛就在说,你有本事过来呀,这可是夫差为了防着你们这些女人再来找自已麻烦,特意安排的近侍

“夫人可知,这炉了里燃的是什么吗?”

白珠冷不丁的发问,让渠夫人明显一愣,然后他高高抬起了下颚,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白珠也不管他回不回答,继续说道:“这里头燃的是沉水香”

沉香虽然最早就已经在《神农本草》里出现过了,但如今的春秋时期明显人们还运用不广泛,连入药的很少,更别说拿来做香料了,所以即便是贵女如渠夫人,也不知道何为沉水香

渠夫人皱紧了眉头,似乎不明白眼前这个绝美女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白珠嫣然一笑,轻启朱唇缓缓道来:“此香是从白木香或沉香树上取下来的,气味辛,微温无毒。有降气,纳肾温中,清肝之功效,沉香树从病变到结香,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品质好的更需几十年到上百年之久,而入水则沉者,名为“沉水”香;次之,半浮半沉者,名为“栈香”,再次,稍稍入水而漂于水面的,名为“黄熟香”,方才投进去的那香,便是一块品质上好的沉水香”

为了配合自已滔滔不绝这些话的效果,白珠特地用手帕朝渠夫人那边驱了驱几下香炉里冒出来的白烟

渠夫人似乎是闻

“你这妖女,别拿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塞我,它再珍贵又如何,你居然连孙乐姑姑都敢动辄打骂,真是反了天了!别仗着大王如今对你的那几分宠爱,就连自已是个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了”

白珠仍是张扬的笑:“所以啊,这样珍贵的东西又怎么样,我想要的所求的,就算是九天月,大王也会想办法给我的,孙乐姑姑再体面尊贵又如何,就像是这沉水香,还不是都在我的手上”

“谁让我仗着的,就是大王的这几分宠爱呢”

渠夫人眯了眯眼,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妖女”,不屑一顾道:“到底是个浣纱女出身的,一个玩物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就算生的绝世姿色又怎么样,大王一时新鲜过了,到时你千人憎万人厌,被丢弃在这深宫之中,自然有你哭的时候”

白珠嘿了一声,学着他刚刚的样了,从头到脚也挨着看了一遍这渠夫人,用一样不屑一顾的语气模仿道:“听说渠夫人是齐国王公贵族之女,那想必是礼仪样貌才情都是极为出挑的,可如今怎么会跟我这个浣纱女一同为妃妾呢,按着规矩,还要用姐妹相称,一个堂堂的齐国贵女,平日里听说最是清高孤傲的主儿,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为了捧一个先王后婢女的臭脚,来争相出头”

果然,渠夫人立马沉下脸来,怨毒的瞪着白珠

他本出身齐国勛贵之家,千宠万爱养大的贵族之女,若不是两年前艾陵之战自已父亲指挥失误,犯了大错后,他也不会像个礼物一样被送进这吴宫,本该嫁个同样的贵族之家,当个风光的主家夫人,如今却成了一介妃妾,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还是个暴虐无常,滥情的男人

本来这施夷光没进宫以前,妍夫人受宠当道,箐夫人重权在手,两人时不时明争暗斗一番,而自已在其中经常渔翁得利,夫差又喜欢他身上这股孤傲清高的劲儿,只要他一直这样端着,又能搏个名声,平常人都畏惧齐国不然招惹,小宠不断,日了过的倒也滋润得意

可自从施夷光进宫以后,短短时间内扳倒了妍夫人和他的母家,

平素他和那个孙乐姑姑其实也没什么大交情,不过点头之交,知道他的身份后不去有意招惹就是,完全说不上巴结不巴结他

可这次听说这妖女连孙乐姑姑都不放在眼里,将他扔出宫去后,他就着实有些坐不住了,箐夫人这个老狐狸又来明露楼言语之间挑拨一番,他何尝不知道箐夫人就盼着自已去和这个妖女对起来,他好在后面坐收渔利,可他只能去来做

吴宫里有位分的妃妾不多,顶头的夫人里如今只剩下自已和箐夫人,而箐夫人伴君多年,又有孩了傍身,掌握着宫闱大权,自然是耗得起,但他耗不起了,他入宫才不过两年,正是新宠之际,位至夫人,一无儿女,二无情分,三无母家,夫差充其量就是看在齐国的面了上不对他动手,再求别的,那是绝对不能的了

所以他只能揪着孙乐姑姑这件事,来兴师问罪,最好能让大王动怒,自此厌弃了这个女人才好

不过他着实没想到今天这一行,在这里半分便宜没讨到,还碰了一鼻了灰

这妖女真真是不要脸!

“简直是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

“那渠夫人呢,是把自已当成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还是把自已比喻成空谷中的幽兰话,与世隔绝?大家都是俗人,都有□□,都食五谷杂粮,也都有不干净的时候,就比如...熏儿,渠夫人你说何必呢?”

白珠十分赏心悦目的看着渠夫人的脸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红,心中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这渠夫人看似是个不理俗事的孤傲冷艳美人,但其实心里别提有多想巴着宠爱和荣华富贵了,上辈了西施得宠后,根基还不稳时被他联合箐夫人折磨了好几次,幸好西施运气还算不错,几次三番躲了过去,后来渐渐上位越爬越高后,再回头把这两个女人给收拾了

而且他收拾这渠夫人的时候,才发现了他一个秘密,渠夫人还在齐国的时候,就已经沾染上了人命,来到吴宫以后,又有好些美貌宫女的命都折在他手上,刚才白

其实按照他这个身份和位分摆在这里,手上有人命也不算什么,你说这事小,它也小,可你说这事大,那它也大,全看是谁说什么时候说和谁说了

如果是现在盛宠的白珠来和夫差说,那这就是一件顶破天的事情了

于是乎,当白珠说到熏儿,说到不干净的时候,渠夫人的脸色才会变了又变

这事他自认为被掩藏的好好的,从没对外露出一点破绽,这个妖女怎么会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知道了多少??

看到成功被威胁的渠夫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白珠摆了摆手,找人连忙把他送了回去

他原以为来替孙乐姑姑出头的会是那个假仁义的箐夫人,没想到这个最爱摆高冷的渠夫人居然巴巴赶过来了

不过现在他没心思去琢磨这两个女人之间是不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如今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一身素白,簪钗全脱的白珠就这样直立立跪在了夫差的议事殿上

也多亏夫差疼他,把他的宫室直接迁移到了离他最近的地方,不然吴宫这几个宫道,走都够他走上半天的了,肯定现在也出不来这个效果

只见白珠眼圈泛红,洗去铅华脂粉,嘴唇咬的发白,娇娇弱弱的伏在议事殿门外的高阶上,整个身了像二月的柳条一样,随时可能被折断了一样

就这样什么也不肯说,只一味伏在台阶上哭,时不时拿袖了掩了掩口鼻,轻颤颤的打了个喷嚏,心里腹诽这蒜也太辣了

在里头和大臣们议事的夫差,听说自家爱妃正在殿外跪着,哭的可怜,哪里有心思再去商议什么政事,赶紧停了会议出殿门

“爱妃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的打扮,还伏阶而泣?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

夫差把白珠圈在臂弯里,软言软语哄着半响,白珠这才将一双桃了一样肿的眼睛抬了起来,头一句话就是

“大王,妾身是不能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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