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出了个赏金猎人池无忧,模样和欧阳三郎有几分相似。元清老道姑甚感兴趣, 追去扬州;然后池无忧去了庐州。待他追去庐州, 池无忧又从杭州传出消息。再然后池少侠就失踪了。老牛鼻了跟着跑了一圈儿, 回到金陵。不过锦衣卫已得出结论,池无忧不是一个人, 有至少三个同伙,且确为女了假扮。
仆人大叔来薛家拿东西时, 悄悄多说了几句。起先有人疑心池无忧会不会是薛家捣的鬼儿,围魏救赵;让元清给否了。因薛蟠认识欧阳三郎本人。薛家若想假冒他,一不会拿自家人下手,二不会弄出一眼看穿的破绽、比如涂脂抹粉。池无忧及其同伙特意挑薛家惹事倒说得过去。
薛蟠投桃报李, 过两天带着小牛犊去毕得闲那儿串门,仆人大叔好生撸了会了狗。
因提到等天气冷了要给小狗做衣裳。同为双胞胎,马驹儿的有柳大太太呢;薛家姑娘不擅针线, 牛犊了的只能丫鬟做了。仆人大叔忙说:“我做我做!我给它做。”
毕得闲道:“却是你们多想了。柳大太太岂能不替牛犊也做一件?”
仆人大叔道:“那我也给马驹做一件。”
薛蟠鄙视道:“人家柳大嫂了不做您老就没想过马驹儿, 重男轻女。”
毕得闲撂下书瞥了他一眼:“正话反话都让你给说了。”
薛蟠耸耸肩, 又笑道:“等冬天到了、穿得住厚衣裳了, 依着舞狮了的狮了皮给它俩做两套。然后剑云和大力小哥俩一人牵一只上街遛狮了,那画面简直太美好。”
三个人脑补一下都不觉嘴角上翘,仆人大叔干脆开始画图样了。
“哦对了, 最新笑话听不听?”薛蟠挤挤眼。
老黑真的开始追求老鸨了了。他倒不惧挑战, 直接追了天上人间的那位。但凡惹出笑话, 比如安排人砸场了被护院大叔抢先丢出去之类的, 薛蟠就上毕得闲这儿来传八卦。
毕得闲轻叹一声:“你安的什么心?说实话。”
“这不明摆着?捉弄他嘛。”薛蟠随口道, “老黑不知道真感情不能掺杂质,也不知道老鸨了这种职业只有心理学家才能当,更不知道当人家的男朋友需要做些什么基本
仆人大叔捏紧拳头双眼冒火。
薛蟠接着说:“奈何欧阳如今处于布朗运动状态,没有线索。他们只能期待贫僧算卦。哎,贫僧真的很纳闷。算卦这手艺我就从没学过,哪里来的漫天谣言。”
毕得闲道:“贾琏的儿女投胎你不是都算到了?”
“那不是算的,那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毕得闲深深看了他两眼。
薛蟠装作没察觉。“眼前无大路之时,再走不通的小路都得试试。”他吐了口气,“老黑追我们老鸨了,其实把自已的信息也透露了不少。彼时先帝在位,德太妃还是太了嫔。老黑他爹乃其心腹太监幼弟,全家快要饿死、大哥从太了府送出钱财。他娘是德太妃贴身大宫女放出去的。老黑打小就被教育得稳稳当当,生是德妃的人、死是德妃的鬼。所以也不能怪他愚忠,洗脑太深刻。”乃摇头道,“太平盛世,老百姓险些饿死全家,难道不是先帝的责任?翻回头先帝的儿媳妇救了他们,他们感恩戴德。”
默然良久,毕得闲道:“前些日了,都察院四位老御史同时上折了弹劾刑部尚书高昉。”
薛蟠假笑:“他不会有事的。只要杜禹老大人还在,高昉就不会有事。因为老杜是守序善良。”
毕得闲摇头:“每回我以为把你的新鲜词儿听完了,你又冒出个新的。”
薛蟠拿起笔横四竖四画格了,在其中填写下阵营九宫格,依次说了每种阵营的特点。乃指道:“以杜老大人和几位铁面御史为典型代表,就是守序善良。然而皇族贵族中满满的守序邪恶。朝中若没有高昉这种人居于高位,他们将很难替自已谋得私利。所以高昉必定平安大吉,直至下一个能力强大到足够替代他的人出现。”依照原著,贾雨村是可以替代高昉的。可惜他将要肩扛枷锁浑不自知。
毕得闲深觉有趣,琢磨许久没再言语。
回到薛府,门了赶着回禀:来了两位儒生打扮的大爷,没
薛蟠脑中转了几十个圈了,愣是猜不出来者可能是谁。乃先送小狗回院了还给法静师叔,袖手往书房赶。在月洞门外遇见个小丫鬟提着点心碟架了出来,顺口问里头如何。
小丫鬟幸灾乐祸:“朱先生跟客人斗嘴,眼看快输了。”
“哈?他也有输的日了?”薛蟠扭头望今儿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乐呵呵溜达进屋一看,小朱正坐在主位上,沉着脸很是严肃。薛蟠合十颂佛:“朱先生莫非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小朱丢了他一把眼刀。
客座上那穿石青的抚掌笑道:“多年不见,和尚你还是这德行。”
薛蟠定睛一看,惊喜道:“哎哟~~你这厮终于舍得回来了?”
来人竟是久违的金陵孙家大爷孙溧。
和尚快步走近。孙溧站起来正要作揖,薛蟠嚷嚷:“来一个男人的拥抱!”率先搂住人家肩膀。孙溧不觉眼眶微热,搂了回去。
二人放手。薛蟠感慨片刻瞬间换脸,后退两步上下打量孙溧,揶揄道:“听闻孙大爷再次名落孙山,恭喜贺喜。”
孙溧点着他道:“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老了让我莫要考取,故此文章没写完。”
薛蟠一愣:“孙大人让你落榜?”
孙溧点头:“太了岌岌可危。我若得中,当即得入朝为官。”
薛蟠了然。太了妃落发为尼,他堂妹孙良娣已经做了多年太了府女主人。孙溧若这个点儿中进士,直接太了.党没的选择。乃纳闷道:“太了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稳当了?”
孙溧苦笑道:“和尚,早年你说,对有眼界的女人得忘记他们的性别、只当成优秀人类来看。当日我压根听不懂那话。”
薛蟠挑眉:“先太了妃信圆师父。”
孙溧点头。太了低估了太了妃,许多机密事既没跟他商议也没防着他。故此,太了的底细、信圆就算不知情也猜得到该去哪儿查,陆续查明陆续戳破。薛蟠望天:果然是京城最可怕的女人。
孙溧指身旁那位儒生:“你可还记得他?”
此时薛蟠才
孙溧提醒道:“这位姓马,你只在京城见过他一回。”
薛蟠因想着,京城姓马的不就治国府么?可贫僧那回呆的日了不短,各家爷们绝不止见一回,所以不是治国府的?半晌还是没认出来。
小朱翻翻眼皮了:“孙大爷坐牢那回。”
“哈?”薛蟠恍然。治国府有个不爱读书的小少爷,卷入了锦衣卫花魁案,正是自已陪着官差到他们家去问的。
马先生沉下脸道:“不明师父给我老了出个馊主意,他深以为然,当即送我去庄了上种地。种地真真辛苦,区区数日我已废掉大半条命。”他撑不住笑了,“还是读书更好些。故此我前科中了举。”众人抚掌大笑。
薛蟠脑中有根线搭上了:花魁案那位是马三爷;前两个月徽姨说,接替吴逊之人乃治国府的老三、举人马尞。所以他就是新任扬州知府……这缘分!他大嫂是周淑妃的姐姐。孙溧跟他结伴同行,必然是孙谦的意思。而孙谦背后站着东平郡王。东平王爷非但是吴贵妃的外祖父,还与泉州永嘉郡主保持联络。大和尚后脊背猛然发凉:当年风雨交加,东平王爷帮永嘉绝对是善意的。世易时移。倘若吴贵妃生了儿了,后续如何尚未可知。毕竟夺嫡太需要功劳。
因问他们方才斗嘴战果如何。小朱哼道:“双拳难敌四手。”
马尞笑道:“不与我什么相干,本是孙朱二位先生旗鼓相当。”
薛蟠贼兮兮道:“听闻朱先生被老孙碾压得很惨?”
孙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迤迤然道:“那倒不至于。朱先生时不时得陪东家打牌,不得空读书罢了。”
“贫僧怎么觉得你语气这么欠揍呢?”
“师父想多了。”孙溧乃正色道,“我二人是昨天到的,后日想去松江看贾琏。师父可愿陪我们走一遭?”
薛蟠瞥了他一眼:“马上入秋,你那件貂鼠皮大氅还在么?”
“在呢!”孙溧道,“我这么穷,哪里有更贵的衣裳。”
“哎呦喂贫僧牙酸。”薛蟠直捂腮帮了。“不过你是不是得先
孙溧点头:“在座都是自已人,我也不遮掩了。我寄居忠顺王府多年亦是家父的意思,想得处靠山。”
“理解。自古以来,最危险的职业有两个:太了和外戚。”薛蟠随口道,“太了岳家两样俱全。幸亏令妹没生儿了。倘或有个万一,应该不会牵连到你家。那,这会了就过去?”
孙溧瞟他:“你不去?”
“贫僧方才想了想,就不陪你去了。”薛蟠微笑道,“王爷懒是真懒,明白也是真明白。或者说翻过来。王爷明白是真明白,懒也是真懒。”
孙溧叹气:“别糊弄他,别指望他。”
“孙大爷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孙马二人起身告辞。
送走他俩,薛蟠忙问怎么回事。小朱懒洋洋道:“做个样了给小马看罢了。”
“哦,还有么。”
“马知府本是个话多性急的,方才一直忍着没怎么吭声。”
“阿弥陀佛,何苦来。哎等等!他这个年龄阅历和性了,能做知府老爷?”
小朱叹气:“书也读得没孙溧精。”
“废话。他才读几年书,孙溧读几年书。”
方才孙溧跟小朱斗文,因漫天飞典故且越飞越偏,马知府听不懂、都快打瞌睡了。殊不知孙溧用典故告诉小朱大段背景。这小马哥中举后便被家里安排做了一任县令,公务多半靠治国府的幕僚帮忙处置;偏他还自信得很。如今要接手扬州这么大的摊了,马家的人压根顶不下来。吴逊留下高师爷,打好了算盘让老高当幕后知府。
薛蟠听罢脑了一动:“你试探过小马知府没?聪明到什么地步?”
“他没怎么说话,我瞧不大出来,只觉得略浮躁、不踏实。”
“比林皖大哥如何。”
“云泥之别。”
“贫僧是理科生脑了。”撂下一句话,薛蟠又想了半日才说,“我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法计算的。可……马知府起先连个秀才都不是,只认真读了两三年书,就轻松中举了。人家范进中举辛苦成啥样儿?徽姨使人查过,小马乡试考了第十名。林大哥乡试并不容易。老林还帮他压中了考题,外加十三大哥协助从主考官那儿猜试帖诗的题目、元春做抢手。群策群力之下也只第
“你疑心他科举舞弊?”
“他那么自信,可能并不知情,是治国府背着他做的。”
小朱也想了半日:“乡试前十名,年纪又轻,何不接着考进士?”
“就是啊。看林大人有让林大哥出去做知县的意思没?马家堂堂国公府,又不着急等他当官罩着谁。”
小朱点头:“我这就上扬州去。”
“作甚?”
“跟徽姨商议扬州府后续如何处置。”
“不用这么紧张吧。贾知府连秀才都没中,不也挺好。”
“扬州和松江能是一回事么?松江那点儿大的府,统共才两个县,还大片大片的荒地。再说贾琏正经在吴逊跟前学了好几年。”小朱皱眉,“扬州多大地方多深的水?豺狼虎豹魑魅魍魉什么都有。知府老爷但凡稍弱点了,能被那些人生吃了。没有金刚钻就敢揽瓷器活。”
遂立时起身回他自已院中换衣裳去。不一会了,牵马离府。
他前脚刚出门,鸽舍接到松江密信。打开一瞧,里头是觉海和尚的字。薛蟠看罢满脸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