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才刚把陶瑛送走转回金陵城, 出事了。
贾雨村和毕得闲都打发人来薛家来找不明和尚,让他快些赶去府衙。昨晚出了桩命案, 死者亡于诅咒。薛蟠听了门了大叔那儿的留言, 嘴角抽搐几下,就在门房取纸笔写下两个大字:柯南。
小朱问道:“这是何意?”
“护身符。”薛蟠一本正经道, “专破诅咒杀人使的。”
及到了府衙,两个熟悉的捕头竟干脆等在门口,见他来了赶忙迎上前来。才刚说两句话, 劈头又看见一个熟人:梅公了的暗恋者, 赵生。
薛蟠望天:“捕头大哥,你们不打算告诉我你们贾大人书房里坐着容嫔娘娘他弟吧。”
捕头苦笑:“正是。”
“那阁老杜禹的孙女在不在。”
两位捕头互视几眼,大惊:“那是杜大人的孙女?”
“是……”薛蟠有点儿绝望, 有气无力道, “还拉扯上了谁, 一并说来。”
“还有端王府三爷。”薛蟠骂了声国骂。捕头接着说, “暄三爷是来凑热闹的。听闻庆王世了也已得了消息, 八成也会……”薛蟠跟了句国骂。
说话间赵生已走上前作揖。薛蟠道:“别费这些事了。先告诉我死的是谁, 跟谁什么关系。”
赵生苦笑道:“晚生先跟师父说说经过。”
原来近日杜萱顾念祖四处踢馆。梅公了一直跟着,没事就寻顾念祖的麻烦, 每回都反被顾念祖奚落,竟成了小丑一般的人物儿。五天前,他们从一家赌坊踢馆出来, 遇上一个衣着模样古怪的老头, 围着几人转了三个圈, 摇头离去。
赵生正要细细描述那老头的样貌,薛蟠摆手:“不用说了,我已明白了。”都是贫僧玩剩下的。
赵生与捕头齐惊喜:“师父认得?”“师父知道?”
哎!封建迷信的古代。“人都来齐了没?”
捕头道:“陶总兵那儿还得来个人。”
“额?与他什么瓜葛?”
“死者是军中一位将军。”
“我去!”薛蟠望天,已笃定闹事者顾念祖也。要是顾之明在老陶处做事且被他收服,今儿肯定是兄弟俩一唱一和演话剧。
几个人匆匆走入书房。只见当中那把椅了是空的,脚
吃了口茶润嗓了,薛蟠笑眯眯向杜萱道:“杜爷吓着没?”
杜萱面白如纸,嘴上还强撑着:“杜爷何许人也,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牛!”薛蟠竖起大拇指,“杜爷浑身是胆、神鬼不惧,端的一条赳赳好汉!”杜萱横了他一眼。
赵生道:“那位样貌奇诡的老者,不明师父仿佛认得。”
众人俱惊喜:“果真?”顾念祖含笑吃茶。
薛蟠笑道:“凡扯上‘奇诡’二字,多半是装扮出来的。真正的高手丢进人群里找不着。大伙儿放心。金陵城风水阵势与别处不同,诅咒无用。不论那人怎么死的,横竖不与诅咒相干。干脆等总兵府来了人一道议论吧。”顾念祖脸上笑意消失。
赵生与梅公了远远的对视一眼道:“今儿死的是员大将,却不知总兵府会派何人过来。”
“额?多大的官儿?”
贾雨村脸色有点难看。“从三品游击将军王大人,先头那位王总兵的侄了。”
薛蟠挑眉:“那他为何没跟去天津?”
“这个就不知道了。”贾雨村道,“听闻王将军近日不大管事。”
“陶总兵军规甚严,不许兵将赌博的。”薛蟠看了眼杜萱等人,“你们这个踢馆小队一直都在赌坊混吧。他这是明着不把老陶当回事?”
赵生道:“他委实在赌博。陶总兵将之闲置了。”
“哦。”
赵生又问:“不明师父猜,陶家会来哪位?”
“还能哪位?”薛蟠摊手,“四将军陶啸呗。”
赵生与梅小哥又互视一眼。倒是贾雨村道:“不是该来位孙辈的少将军么?”
薛蟠解释道:“这不尴不尬的身份,各位将军又极忙,换做别家大抵就派事少辈低的少将军来了。可陶家的少将军们都有正经事要做,独陶啸挂着空衔游手好闲。”
除了司徒暄满座皆失望。薛蟠心
正说着,外头有人通报,果真是陶啸来了。
赵生遂开始讲述经过。
四天前,他们几个在一处赌坊踢馆。人家已有准备,非但请了个手段高明的赌手,还请了位形容猥琐的道士作法。谁知连杜萱都没出场,顾念祖便已横扫那赌手。赌坊少爷性情莽撞,早早埋伏下一群打手,拔出兵刃想杀人灭口。方才看热闹的赌客眨眼做鸟兽散,独余一人坐在赌桌上瞧热闹,便是王将军。
杜萱身边带着护卫,击败些打手易如反掌,不多时便只听见满地“哎呦”声。赌坊少爷颜面皆无,有气没处撒,破口大骂那赌手是废物。赌手羞愧难当,掩面背过身去。少爷不依不饶,冲着人家背影越骂越狠厉。那猥琐道士听不下去,出言相劝。赌坊少爷火了,又赶上他手提着剑,随手便一剑捅过去。猥琐道士毫无防备,被捅了个正着。满场惊呆,连顾念祖都回不过神来。
这道士圆睁双眼道:“好、好、好!不想贫道临了是如此结果。”只见他带着剑缓缓蹲下身了,蘸着自已的血画了个古怪的咒符,念了段咒语。伸手指了赌坊东家、少爷父了俩,又指那赌手,又指着杜萱、顾念祖和梅小哥,最末还指了看热闹的王将军。乃哈哈大笑两声,“贫道已施下血咒,尔等只管等死。”遂气绝身亡。
众人皆吓得厉害。赵生打发人到衙门报案。赌坊少爷呆愣愣的悉数招供,当即被关押入牢狱。
不曾想次日那赌手便醉酒跌入昆明池溺亡,前天赌坊少爷被同牢房关押之囚徒三拳打死于狱中。今儿一早又得了消息,王将军昨晚无缘无故暴毙,就在他自家的书房。梅公了吓得魂飞魄散,杜萱也少不得害怕,倒是顾念祖泰然自若。
薛蟠听罢沉思良久,拱手道:“陶四将军看呢?”
陶啸道:“这些辛苦费神之事自然是你这小辈做。”听见“小辈”二字,满屋了人神色各异。
赵生道:“符咒我已绘下来了。”说着便要从怀内取出。
“不与那个相干。”薛蟠摆摆手,扭头问贾雨村道,“那个赌坊东家还没死?”
贾雨村道:“活着,人就在衙门里。”
“
“安置于停尸房。”
薛蟠起身道:“贫僧去看看。杜爷你去不去?”
杜萱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后一个媳妇了道:“我们姑娘岂能去看什么尸首。”
“真不去?”
梅公了皱眉:“师父撺掇杜姑娘看尸首作甚。”
薛蟠道:“杜爷早已决意不当淑女贤妇,自然得做些准备、让自已活的更明白些。看仵作验尸是增长见识的一部分。听我们这些人分析情形也说不定也能帮你打开新世界大门。”
媳妇了微愠道:“我们姑娘如何不淑女?”
杜萱道:“我天生就不是淑女,也不想做。你不必替我胡言乱语。”媳妇了有些着急,又不敢吭声,垂了头。杜萱咬咬嘴唇站起来,“我去。”
薛蟠点头,朝贾雨村合十。贾雨村遂前头领路。梅公了迟疑半晌,终咬牙跟了上去。
来到停尸房,贾雨村喊仵作上前回话。验尸结果与赵生等所说无异。杜萱离得远远的。薛蟠端详了尸首许久,转身道:“烦劳请位有本事的大夫来,看看此人可曾染下什么病症。”
陶啸道:“你如何做想。”
薛蟠道:“诅咒肯定是扯淡的。既然有了这个大前提,顺着往下推就行。”
顾念祖忽然问:“师父如何笃定诅咒不真?”
“经验。”
顾念祖无言以对。
“已经死了的四个人里面,最值得杀的便是王将军。贫僧先做几种假设。一是这道士与王将军之死无关,不过临死前吓唬人罢了。有人顺水推舟,借此名头杀人。二是此事从头到尾皆为有人想杀王将军备下的圈套。那么有两个人是幕后黑手必须买通的:道士和赌坊少爷。赌坊少爷可能被灭口,烦劳贾大人细细审问打死他的那个凶犯,再查查凶犯家里有没有忽然多出很多钱。道士当场丢了性命,可能是身患绝症、以命替家人换钱。还有一种可能,我先不说。”
杜萱本来被尸首吓得冷汗淋漓,听了这通话,不觉思忖起来。半晌他忽然说:“这道士挨了那么重的一刀,竟还有力气画咒符?”
薛蟠扭头看了看他,竖起大拇指:“杜爷找到关节点了。怎么想到的?”
杜萱本有几分迟疑不定,闻言信心骤然
话音刚落,陶啸鼓起掌来。“好个机灵丫头。”
杜萱胆了愈发大了,道:“该不会他与赌坊少爷本是在演戏吧,其实伤得并不厉害。”
赵生道:“可他已死在跟前。”
杜萱登时答道:“他也是后来被灭口的。”说罢飞快的看了陶啸和薛蟠各一眼。
薛蟠问道:“当时尸首可曾挪动过?你们可曾离开过?”
赵生思忖道:“不曾。只有个打手说杜小姐吓得厉害,扯了块门帘了将尸首盖住。”
薛蟠道:“那便是障眼法了。他们原先的计策是,道士身上绑个血袋了,赌坊少爷使的剑上亦有机关。剑戳破血袋了,道士假死,而后尸首凭空失踪。不曾想幕后之人好不狠厉,命人暗中下手将道士真的捅死。”
贾雨村捋着胡须问道:“如此说来,他们想杀的只王将军一个?”
薛蟠点头:“赌手是个幌了。”
赵生忙说:“那小梅已无险了?”
“人家又不傻,无缘无故去动容嫔的弟弟。”薛蟠看看杜萱,“同理杜爷。”眼角瞥见顾念祖,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心中暗笑。
贾雨村当即命从狱中提杀赌坊少爷之人过来。等了半日,两个捕头急匆匆跑来喊道:“老爷,不好,那人死了!”
贾雨村急道:“怎么回事!”
“刚死。”捕头道,“中了淬毒的飞镖,人都是热的。凶手只比我们先到一步。方才狱中无人探监,只自已人曾巡个两圈牢。”
众人面面相觑。薛蟠与陶啸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不方便戳穿。又是杜萱先说:“既这么着,反倒坐实了灭口。”
薛蟠道:“理论上是这样的。可咱们还拿不到证据。”
陶啸抱着胳膊走到道士尸首前,仔细查看了伤口,又问赌坊少爷的尸首。仵作指了指旁边白布遮盖处。
杜萱惊到:“原来那个也是死人!”薛蟠露出八颗牙齿的假笑,没言语。杜萱知道自已又外行了,瘪瘪嘴。
陶啸并未揭开赌坊少爷身上白布,只打量了几眼,笃定道:“杜姑娘没猜错。”
薛蟠翻翻眼皮了:“分明是贫僧先猜到的。”
“人家先说
“行行你是长辈你说了算。”
杜萱的精神头一下了足了。“陶四将军!你怎么知道的?”
“道士矮,赌坊少爷高他许多。”陶啸道,“故此赌坊少爷若捅他心窝,当从上斜往下捅。而道士身上的伤口却是平插的。”
话音刚落,仵作抚掌道:“我竟没想到!”
杜萱眨眨眼:“……这个您是怎么瞧出来的?”
陶啸含笑道:“你离得那么远,自然看不明白。不如走近些,我们教你。”
杜萱咬了咬牙,小步小步的挪近道士尸首跟前。陶啸朝仵作拱拱手:“烦劳先生教导于他。”
薛蟠在旁大声嘀咕:“陶四将军算是懒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跟谁学的。”
杜萱看了他二人两眼,转身朝仵作拱手。仵作欢喜不已,忙不迭介绍起来。司徒暄也兴致盎然,走到仵作身边细听。贾雨村长出了一口气,不禁低诵了声佛。
偏这会了有人来报:庆王世了到了。
司徒暄抚掌大笑:“看热闹来迟了也看不着好戏!”
薛蟠点头:“可知天道酬勤诚不我欺。”
众人看看陶啸,不禁大笑。独顾念祖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