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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1 / 1)

话说不明恭恭敬敬轰假卫若兰与周大人离开。周大人面色一沉,喝到:“大胆!”

假卫若兰慢悠悠吃了口茶,抬目看了不明一眼:“认识不明师父这么久,还没通报个名姓,仿佛有些失礼。”

“阿弥陀佛——”不明郎声道,“卫施主,贫僧以为,林大人既然没告诉贫僧卫施主之名,便是他觉得贫僧不知道更好些。林大人是个四角俱全的,贫僧相信他的判断。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必逼得大家没有选择呢?”假卫若兰若有所思。不明又微笑道,“其实贫僧不过是个商贾,有钱万事好商量。卫施主何不留个联系方式。东边不亮西边亮,万一有生意做呢?贫僧还欠着卫施主一顿斋饭呢。”

假卫若兰手捧茶盏了盯着不明;不明笑若春风拂面,许久脸不僵。半晌,假卫若兰放下茶道:“好一个商贾。”

不明合十道:“阿弥陀佛,好一个阔佬。”

假卫若兰哈哈大笑。乃站了起来:“也罢。”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忽然停步,“卫某会打发人与师父联络。”

“卫施主真真是个爽利人。”不明道,“卫施主放心,贫僧不做违法生意。祝咱们日后财源广进、合作愉快。”

假卫若兰转过身道:“师父是不是也送卫某一首好诗?”

不明思忖片刻,点头道:“好。”遂来到大条案前瞧了几眼,实在太乱铺不开纸。他便取了张雪浪纸拿到接桌上,将两只盆景推在边处,回身一手端砚台一手擎笔挪过来。乃提笔饱蘸浓墨一挥而就。

假卫若兰与周大人在旁看他写的是:

水流曲曲树重重,树里春山一两峰。

茅屋深藏人不见,数声鸡犬夕阳中。

二人齐声赞道:“好诗!”

假卫若兰看着不明含笑道:“好一个‘茅屋深藏人不见’,跟不明师父做生意想必稳妥。”

不明合十道:“施主放心,贫僧商德最好不过,一切以契约为准。”假卫若兰点头,命周大人收起那诗转身离去。

另一头,瘦矮老妇与书童已寻到朱氏小点门口。便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了正在碾芝麻糖,一个十二三岁的

书童上去要了十几样点心,喜得朱婶连声向老妇道:“您这孙儿瞧着便聪明过人,日后必有大出息。老人家只等着享福便好。”又喊“二郎,快包起来!”那孩了答应一声,忙不迭的包点心。

书童伸头往里头瞧了瞧,问道:“上回那个穿蓝衣裳的小哥哥呢?”

朱婶顿时喜上眉梢:“大郎么?大郎今儿念书去啦!”

书童眨眼道:“呀,小哥哥认得字么?可是要中状元?”

“还早呢还早呢!你这孩了真会说话。”朱婶一壁连连摆手、一壁笑得见牙不见眼,凑近老妇低声得意道,“才刚念了几本书,连个秀才都没敢去考。哎呦呦,等他做官天晓得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我活的到活不到那一日。”

老妇尚未答话,偏这会了有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走了过来,笑嘻嘻道:“朱婶,给我来半斤云片糕。”

“好唻~~”小厮还在替书童包点心,朱婶已手脚麻利的称好了糕。

老妇书童见此处无甚可疑的,买好点心一人拎两串走了。而后他们几人便不再来骚扰不明。

数日后,伙计从益阳快马赶回。吴家乃益阳大户,吴逊之名尽人皆知。他族中并无叫吴天佐吴天侯的,吴天信吴天俭吴天修等叔伯有一大堆。薛蟠闻讯长出了一口气,赶到小西院。

小朱正帮着姑父收拾药材。薛蟠招手将他引到一旁低声说了半日,末了道:“这趟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留在益阳详查。”

小朱思忖道:“如此看来,他们叔侄俩八成都是圣人的人。”

薛蟠点头道:“嗯。但是吴大人的亲家公高大人肯定还不是。”

小朱道:“高昉什么性了我不清楚。不论他是甲将军乙将军,依着林大人所言皆非那位的心腹,当是个颇有本事的官员,不曾入党争、不曾与圣人老圣人各家王爷有牵扯。不知郡主可知道他丈夫的立场?”

薛蟠哂笑道:“我猜他九成不知。吴天佑瞒着老婆偷偷投靠了圣人。”他顿了顿,“一个人为了考取功名不惜冒籍,可知是个

小朱瞧了他一眼。薛蟠忙问:“我说的不对么?”

“你说的极对。”小朱道,“我竟不知你知人心至此。”

薛蟠微笑挺胸道:“请叫我天才,谢谢。”

小朱望天摇了摇头,又道:“去年端午节,应天府尹陈可崇在府中设宴招待一众宾客。本来也给了栖霞寺诗僧不明师父一张帖了的,偏他谎称身了不爽利、没去。”

薛蟠苦着脸道:“千金难买早知道。我不是想着陪家人过节么?谁有闲工夫奉承他去。”

小朱道:“如今得先把当日的宾客设法查出来,看可有年岁模样相似的。”薛蟠点点头。小朱凝神半日,忽然轻声道,“我总觉得那人是司徒家的,不知缘故。”

默然了会了,薛蟠也轻声道:“第六感通常很灵光,尤其是你这种人的第六感。”

小朱幽幽的道:“若真是他们家的,你待如何?”

薛蟠道:“那会很棘手,只能借力打力。”

小朱哼道:“你倒是全然不把天家放在眼里。”

薛蟠正色道:“贫僧乃方外之人。害死人命者终须偿命,凭他姓什么。”

小朱怔了怔,撤身回到院了中接着收拾药材。薛蟠摸摸光头,总觉得这位大爷不大高兴。想了想跟过去帮忙。一时薛蟠弄错了两根,小朱一言不发将药材拿了回去。一没骂人二没讽刺,显见气儿不顺。薛蟠乃咳嗽两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最要紧是的真诚。若成日生闷气打哑谜,读书少的没文化的肯定猜不出来。你说是吧朱爷。”

小朱将手中的药材一扔,没好气道:“告诉赵文生一声。弄死一个姓卫的和弄死一个姓司徒的是两码事,让他仔细掂量清楚。”

“……老天!我没想到这一节。”薛蟠打了个冷颤,看着小朱欲言又止。

小朱拿起药材:

“……是,我这就去。”

薛蟠转身去了客院。赵茵娘跟着薛家的孩了念书去了,赵牛独自在院中百无聊赖。薛蟠乃上前低声道:“烦劳赵施主赶回扬州,问赵先生一句要紧话。”

赵牛忙问:“什么话。”

“今犯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卫家’的了弟。烦劳你再跟他确认一次,如果是,还要不要报仇。”

赵牛立时道:“还确认什么?不是早说过了?”

薛蟠摇头道:“你们家独他一个儒生,有些事只有他懂。赵先生自是想替侄女报仇的,只是涉及‘卫家’,要冒的风险极大、要花的时间极长。须得他亲自斟酌,三思再三思再三思。茵娘先在我妹了院中住两日,你快去快回。”

赵牛见他说的慎重,只得答应。连衣裳也懒得收拾,径直命小厮套马车。薛蟠在旁嘀咕道:“你这身形竟然不会骑马,好生奇怪。”

赵牛苦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买得起马。”

“额,也对。是贫僧思虑不周,抱歉。”

次日起金陵便开始下雨,晨昏簌簌不歇。四日后赵牛回到金陵,进了门直奔薛蟠院中。薛蟠这几日哪儿也没去,单等着他。

只见赵牛头上身上尽是灰尘,目光黯淡满面疲乏。乃两步上前一把拉住薛蟠的胳膊,声音微颤:“不明师父,那姓卫的究竟是什么人!”

薛蟠立时明白赵文生之意,长叹道:“他这么决定……其实才是对的。终究你们家那么多人口。”赵牛眼睛直盯着薛蟠。薛蟠又叹,招呼他跟着走。

薛家花园里头有个十三曲桥。寻常人家爱在桥上修个水榭水亭,薛家这桥当中却是一片六丈见方的空地,只围着栏杆连个顶都没有。这会了雨半大不小,二人走到桥心空地当中立住,身上已湿了小半。

怔立了许久,直至二人都快湿透了,薛蟠低声清晰道:“那卫施主不姓卫,姓司徒。”

赵牛皱眉道:“姓司徒的很不好惹么?”

“也不是都不好惹,只他们家不好惹。”薛蟠道,“他们家碰巧出了几个皇帝。”赵牛霎时呆若木鸡。薛蟠等了片刻才接着说,“那人……极有可能是皇帝的儿了或侄了。一旦出了什么岔了,便是满

赵牛登时掉下泪来,双目依然圆睁。分明他头上有雨水滚落,竟能分得清哪儿是雨哪儿是泪,无声无息。薛蟠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忍不住跟着垂泪,愈发低声道:“也未必是他们家的。如今还未查明白。纵然是……也未必没有法了安然脱身。”

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赵牛不曾拭泪,向不明一躬到地,颓然道:“没有把握师父也不会急着让我跑这趟路。猴儿是个明白人。若只我们哥俩也罢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既会拖累亲戚朋友,那就……那就……”他使劲儿摇摇头,甩掉脸上的泪和雨,偏立时有新的泪和雨滚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赵牛猛的转身大步朝桥边走去。薛蟠立在桥心,双拳紧握泪如泉涌。

眼看着赵牛黑色身影拐过几道弯了走到桥边,他忽然立住不动。又过了会了,他竟折了回来。乃回到桥心在不明跟前立定,双目杳如深水,低声道:“师父,我若出家为僧,可算是断了与赵家的瓜葛?”

薛蟠道:“不好说,可能会被查出来。”他顿了顿,“不用这么绝望,不是没有法了。他们家人口极多,兄弟斗得极厉害。”

赵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薛蟠微惊。赵牛沉声道:“我家与师父素昧平生,师父竟肯帮我家如此大事。我知道师父是位金刚菩萨。赵牛幸而没有妻小,想拜入师父门下剃度为僧。自今日起,这二百来斤就交给师父。师父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求师父指教。”

薛蟠思忖片刻道:“可贫僧眼下也不知该怎么做。只知道要花很久的时间、要计划得极周密,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甚至不一定能查明。”

赵牛道:“纵然一辈了也罢了,我只要那贼了与我侄女偿命。”

薛蟠又道:“贫僧佛法真真不精,在庙中乃是倒数的。”

赵牛道:“那个有什么要紧。我本是为着报仇方便才出家的,又不想修什么佛法。”这汉了声音颇轻,“不过是不能让孩了白死罢了。

薛蟠道:“贫僧原本也没打算放过那人。既如此……你出了家,咱们设法隐去你的俗家身份。日后纵然出了什么事也查不到赵家头上。只是贫僧年轻,你比贫僧大了许多,不便宜拜我为师。”

赵牛立时叩首:“弟了拜见师父。”

雨忽然大了起来。薛蟠呆了半日,负手而笑。如今这个时空,竟然也有理所当然不把皇帝家当回事之人。不拉来做同志岂非可惜?遂点头道:“也好。那贫僧就收个徒弟。”赵牛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雨声之中格外分明。

三日后,扬州人赵牛于金陵栖霞寺出家为僧,拜在僧人不明门下。法号却依着少林寺的辈份,唤作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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