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个机会,随着成德女帝的死,消失殆尽。
两人正在拉扯之间,凌喜阁里出来了一个人。
郑有德手里提了一盏灯,疾步朝他们走过来,将灯一下子塞到竹心手里,扶住俞炯然:“哎呦,君上等了您许久不见人,眼下心急的派老奴来寻人呢。”
郑有德一边说一边把俞炯然往凌喜阁带,跟大街上抢劫民女一样。
俞炯然方才的悲伤随着见到局促不安的南安女帝之后,逐渐在脸上消失。
郑有德贴心的替他们拉上门,让门口的御林军都站到廊下去。
我往前走了两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
“你,还生气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凌喜阁内是长久的沉默。
我摸不准他的心思,放柔了姿态,上前扯住他的衣角:“云鹄公子是突然扑过来的,我想推开他来着,可你当时突然出现,我吓了一大跳。”
我正慌乱的解释着,突然听到他喊了一句:“阿昭。”
我愣住,话瞬间就停住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重,还带着点眷恋。
我的心不由的狂跳了起来。
“怎,怎么了?”我不自觉松开了手。
他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阿昭,你是不是觉得,咱们可以一直这样胡闹下去?”
我哽了一下,否定的话到了嘴角又被我吞了下去。
叶六的药快好了,等时机一到,我便会知晓各宫人,温惠公病逝。
一直?我们哪里有以后,我现在不过是想趁着他还在,想多尝一尝真心的味道,等他到了江南,我在宫里,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皇家射猎之后,不多时你便立了皇夫,我以为你是厌倦了我。可那夜你主动来找我,我平静的心又再次掀起涟漪。至于今夜。”
俞炯然双手放在我肩膀上,让我跟他对视:“阿昭,也许我们第一次,就错了。”
“是我做了一场痴梦,以为就算是温惠公的身份,也能跟你长相厮守。”他苦笑了一下。
“宫中没有旁人,我自然可以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可你不是成德女帝,你身边会有很多人,甚
至,有一天有中宫。”
这么久以来,我们两个都十分默契的避免谈及成德女帝,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她的皇夫,也不曾追问过他,更不愿意去探究他们之间的故事。俞炯然大约是怕提及旧人旧事伤心,也或许是觉得我们的关系终究是不堪的。
我眼里的愧疚转为冷淡:“你后悔了吗?”
俞炯然摇了摇头,眼睛里泛起泪珠:“阿昭,你打算一辈子这样藏着我吗?”
我没办法跟他实话实说,也没办法把自己的情意和困境告诉他,我拂开了他的手:“不会是一辈子。”
俞炯然看着我眼神染上了几分悲伤,泪水瞬间就滑落了下来。
他原是清贵冷艳的人,神色哀恸间,竟然呈现出一股破碎感,叫人瞧了心疼不已。
我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喘不上气一般,我压了压波涛汹涌的情绪。
“你还记得朕跟你打的那个赌吗?”
俞炯然转过身,避开我的目光:“君上是说鸿升楼的醉酒之言吗?”
“你不信?”
俞炯然默认不言。
当年的成德女帝,有亲信,有朝臣,甚至有证据,结果还是死了,一个西苑长成的孤女,又能如何?
俞炯然不明白南安女帝的筹谋,只当她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说出的这番话。
“朕要恢复你自由之身,自然不会将你藏在宫里一辈子,也断不会让人永远非议你。”我目光坚定,仿佛当年答应嫁给他一样,许下承诺。
俞炯然全当她是因为今日之事,且自己又像耍性子一样哭闹,并未往心里去。
“臣今日失礼了,夜深了,臣先回去了。”俞炯然收了眼泪,整个人平静下来。
我心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想着可能是他方才的情绪不对,便没有多想,我上前抱住他的腰。
“立皇夫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我又许多不得已。可能会委屈你。”我解释道。
俞炯然近乎贪恋的低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心中绞痛,终于明白竹心的那句干脆利落。
要断的,不是俞炯然与南安女帝
的情,而是他的心思。
只要他的心思一断,两个人便可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他站在雾里,紧紧的搂着南安女帝,那个叫阿昭的姑娘,如今大风吹散了雾,也吹散了他的幻觉。
我搂着他的腰逐渐收紧,成德女帝,他心里还记挂着她吗?
我从来不问,也不敢问。
虽然他曾经说过要娶我,但在成德女帝与他成婚的那几年,他有没有让她走近过心里呢?
或者说,她也曾像我这样,抱紧过俞炯然,亲吻过俞炯然,甚至与俞炯然一起相拥而眠。
我不敢再想,我怕我会嫉妒的失控,怕我会放弃计划,再也不肯让他离开宫中。
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似的:“今夜留下来陪我。”
竹心在凌喜阁外跟郑有德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个时辰,俞炯然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郑有德嘿嘿一笑:“你回去吧。”
竹心把脑袋往里面探了又探,就是不见殿门重新打开。他把那灯笼往地上一丢,气鼓鼓的走了。嘴里低声骂道:“不争气啊,随便哄了几句,就留下来给暖床了。”
可他随后又扬起一个笑意,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公子肯定很高兴。
我吹灭了殿里的烛火,任由月光洒进来,照亮两个人的脸。
地上胡乱散落着两人的衣衫,他动作温柔,小心翼翼的,将我的伤手放到我头顶。
“阿昭,阿昭。”他嘴里不断喊着我的名字。声音缠绵,像是要将这个名字刻在心底似的。
泪水在我眼角滑落,要是我再贪心一点,是不是可以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那年宫墙上的明媚少年,实在太过惊艳,我又如何忍心一直囚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