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即便我不断挥手朝上游动,却还是一直往下掉。
正当我感觉窒息的时候,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我猛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床帏,熟悉的居兴殿。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睡着了。
郑有德从宫女手里拿过帕子,帮我擦净头上的冷汗。
我靠在床头,莫名松了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刚过巳时。”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好在今日是沐修,无需上朝。
我揉了揉额头,梦魇的后遗症开始显现,身上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有洪敬甫的消息吗?”他与太史宗芳到越西也好有些日子了,按理说,也该有消息传回京中了。
“不曾收到消息,不过,刑部的凌大人,倒是传了口信进来。”
他把我从床上扶下来,挥手让宫女来伺候我洗漱。居兴殿的宫女都是郑有德仔细挑选的,不用担心中间会混到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他说话便没有这般顾忌。
“前几日,京中暗巷发现了一具尸体,现在还未查到身份。据刑部仵作断言,此人带着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颧骨偏高,不像是我朝人。”
“杀人手法呢?”
“没有明显的外伤,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杀人不用兵器,便是不想留下线索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抛尸这种事情,岂非与初衷相悖。如此引人注目之举,倒是自相矛盾。
“邢大人说,杀人者有这个举动,倒更像是警告。”
天色难得暗了下来,在这夏日里,倒是少见的阴凉。虽是如此,我还是贪凉,让宫女换了一声更轻薄的夏衣。
“警告?”我重复了一下,脑子里有些转不过来。
“那人看上去,便是扔到人堆里也不起眼的角色。叫人看上许久,都未必能记住样貌,又非我朝人,必然是外邦的人,用来当做探子的。许是谁发现了,先动手杀了他,好叫他身后的人掂量掂量。”
凌礼红在刑部虽经手过许多命案,但杀人警告这种事情,更像是江湖事。这个揣测,定是陈晋荣告诉她的。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
无端生事,扰乱我的计划,便让郑有德传信给凌礼红,私下悄悄勘察便是。无需把卷宗和案子递给内朝阁。
宫女轻轻抬起我的手臂,替我拢上外衣。她的手一碰我的胳膊,我忽然有种刺痛感,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郑有德察觉到,立即推开她,扶起我的手臂。我低头看了看,手好像有些肿了。
他也看到了,迟疑道:“这是?”
手臂上的肿胀不是很明显,就是比另外一只手稍稍大了一圈,不碰它,倒也没什么疼痛感。
“去传太医。”郑有德对那宫女道。
我把手收回来,有点不太想传太医,自从上次当着皇贵妃的面装了一回头疼,她便隔三差五的来居兴殿,若是被她知道,我又身体抱恙,定然少不了念叨一番。
我拦住那宫女:“不妨事,可能是刚才睡觉压到了也说不好。”
郑有德替我揉了揉手,只是有些酸痛的感觉,于是也没当回事。
用过膳后,在昨日的残局旁又坐了会,还是没办法参破。干脆去御花园转转。
御花园南边建了一个避暑纳凉的亭子,二楼殿中做的是迎风口设计,人窝在里面,阵阵清风吹过,远比在居兴殿放冰舒服。
衣角被风吹得飞起,我侧卧在塌上,顺手翻了翻书,日子过的好不惬意,连带着早上的那点头疼都消减了不少。
我看得正入迷,听见楼下传来说话声。
“那君上没说什么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比太监粗,御林军是不允许一个人随意在宫里乱走的。何况还是后宫内院。应该是宫里哪个公子身边的人。
宫里的公子,也就三个人,竹心的声音我是听过的,况且他向来沉闷,不像是会在背后议论是非的人。
我放下书,对着郑有德抬了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静。
“君上宽怀,就是罚云鹄公子去皇贵妃宫中听个聆讯。”另外一个人答道。他的声音尖细多了,是宫里的人。
“云鹄公子,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闻言我无声的笑了一下,听他说话的口吻,必然不是邶修苑的人。
云鹄公子,好不好看,莫
不如,我是一个昏君吗?被美色迷惑了。
“云鹄公子生得好不好看,这哪里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打听的。”那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慢慢轻手轻脚的下去,想看看这南苑的人,都选了个什么蠢材进宫。
“云鹄公子闹出了这么大笑话,君上都没有重罚,想来是生得极其好看的。哎,就是不知道我家那公子,能不能争口气。”
他说完,还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穿了一身太监服正在修剪树木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主子各有各的命,你瞎操什么心。再说。”
他说着说着,向后瞟了一眼,瞧见了站在后面楼梯口的我。
手里的剪子差点脱手,他惊慌失措的跪下来:“君上万安。”
站在他对面的男子,见状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跟着喊了一句:“君上万安。”
“宫中议论主子,好大的胆子。”郑有德上前一步,冷脸呵斥道。
小太监瑟瑟发抖,一颗头都贴到地上,不敢替自己分辨半句。反而是他旁边的人抬起了头,对着我打量了一眼。
“君上赎罪,小人无知,不是故意冒犯君上的。”
小太监抖动的身体更明显了,比那秋风过境的枝头更厉害。
郑有德挥手,远处的御林军走近架起他:“拖到内刑宫,重打三十大板。”
那人错愕的神色还停在脸上,突逢变故,他本能的想开口,却被御林军一手捂住了嘴。
“你,自己去找主事领罚。”郑有德指了指那小太监。
小太监贴在地面的额头,这才抬起来一点,又千恩万谢的谢了礼。
只是按照宫规罚,而不是去内刑宫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他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便不收他的金元宝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我提步往南苑走,打算亲眼去瞧瞧我这位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