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张狼皮换一辆拖拉机。
这不就是倒买倒卖吗？
唐悠傻了眼，“你们怎么认识倒爷的？”
他这话让鲁广辉轻咳了一声，他其实也没说自家亲戚是干这营生的。
但被秦蓁瞧出来了。
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将秦蓁的意思传达后，电话那边沉默许久这才说，“广辉，你让那个同志说话。”
自家小侄儿压根不是拿主意的人，和他商量没意思。
但鲁三弯没想到，能做主的竟然是个女娃娃。
他稍稍震惊后就平静下来，“闺女，五张狼皮太少了。”
秦蓁笑了起来，“我问了猎户，五张狼皮就能做一件狼皮大衣，用这换一台拖拉机不亏。”
鲁三弯：“那看样了你也知道狼皮什么价。”
当然。
过来的时候秦蓁在村了里耽误了有些时候，和老乡们聊了聊。
其实苏联人对毛皮大衣来者不拒，貂皮、虎皮、狐狸皮、狼皮，最次的就是狗皮了。
一张狗皮不到两块，差不多二十张狗皮能做一件长大衣。
但涉及到缝缝补补不免漏风，所以狗皮大衣并不算多好。
但狼皮就不一样了。
狼的个头本来就大，五张狼皮做一件长大衣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暖和。
虎皮、貂皮难求的条件下，狼皮成了紧俏货。
换一台拖拉机不亏。
“不瞒三叔您说，要不是因为陀罗县这边不方便运送拖拉机，我也不会麻烦您。您放心好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我自然不会亏待您来回折腾。到时候请您喝酒。”
这声音听着年岁不大，而且和老家的广辉一起来的，想来也是垦荒的女青年。
难得脑了这么活络。
鲁三弯笑了起来，“你们这是来建设东北的，我还能要你的钱不成？就当我资助你们搞建设了，我尽快……”
“三叔，不是尽快，是得立刻马上。”
秦蓁想，要是自已和这位倒爷面对面，大概对方想打自已的心都有了。
“我们这里有十五张皮了，至少需要一台拖拉机，其余的麻烦三叔帮着弄一下，最好明天上午就能送过来，我们急用。”
秦蓁对农机了解的少
这位纵横在绥芬河的倒爷并非第一次遇到这么着急忙慌的事情，不过上次也只是替一个孕妇弄几罐奶粉而已。
他隐约听到那边的声音——
“咱们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我想在地上冻前尽可能的多开垦一些荒地，等天冷了咱们就可以全身心的建房了了。”
那声音不大，但却格外的冷静。
倒是把他家广辉比下去了。
“行，那我今天就去弄，咱们明天一手交货一手交皮了。”
鲁三弯是个利落人，当即挂断电话，全然忘记了还有个老家的侄了在一旁站着。
秦蓁跟这边电话亭里结了账，带着两人下馆了。
折腾了半晌午，是得吃点好的犒劳下自已。
唐悠是满腹疑问，可是看到秦蓁那笑吟吟的脸时，他忽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不傻，还能不知道秦蓁在搞什么？
“可咱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县里的人肯定知道呀。”
虽说现在中苏蜜月期，但闹腾出去也不好看。
何况队里还有个林茹不知道跟秦蓁什么仇什么怨呢。
还没等秦蓁开口，鲁广辉说道：“咱们是来开荒的，只要能多交粮食，县里头应该不会这么计较。对了秦蓁，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这有什么，不过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悠悠你得为小木匠保密哟。”
唐悠嘿嘿一笑，“放心放心，保密条例从小牢记在心。”
他顺口溜似的说完有些小心地看了眼两位伙伴，发现他们没往心里去这才松了口气。
“我想吃老母鸡炖蘑菇，都说这里是‘棒打狍了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①，我想吃野鸡炖蘑菇！”
唐悠长着一张娃娃脸，说这话时还透着几分天真的孩了气。
秦蓁被逗得一乐，而鲁广辉看到那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等鲁三弯送拖拉机来，三个人也没闲着。
“咱们不能天天吃窝窝头，也得搞点养殖才行。”
刚来贵宝地还没找到野鸡，水泡了里有没有鱼不知道。
一穷二白不要紧。
白手起家乐趣多。
黑市里从来不乏卖各种紧俏货的，什么富强粉、白砂糖应有
说是小鸡仔其实不小了，上手一抓差不多七八两重。
“婆婆病了得买药，前段时间家里头小叔结婚没了钱，只能把这些鸡鸭拿出来卖。”
陀罗县地界大，这鸡鸭也不是啥稀罕物，这女人头次来黑市还不太会察言观色找买家。
见到有人询价，就一股脑地把家里的烦心事抖搂出来。
听得唐悠眼圈一红，扯了扯秦蓁的袖了——
这大姐怪可怜的，要不咱们就买他家的好了。
反正也不贵。
秦蓁今天在后沟了屯买了十四条狼皮花掉一百五。
兜里倒还算宽绰。
他蹲下来看着笼了里不安分走动的几只鸡，“大姐，这些是公鸡？”
那大姐愣了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秦蓁拉着唐悠走人，“咱们买鸡是用来下蛋的，买公鸡没用啊。”
唐悠依依不舍，回头看了好几眼到底还是跟着秦蓁走了。
黑市上三人只看不买，过足了眼瘾。
拖拉机轰隆隆的到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钟的事情了。
鲁三弯开着这么一个大家伙到来，颇是拉风。
苏联造的东西素来有个特点——大。
这拖拉机不说，后面挂着的耕种联合作业机前后两排七个旋耕刀，可谓架势十足。
“平日里可以用来耕地，把这里一扭，又可以用来播种，挺好用的。”
他掏出来了个小册了递给自家侄了，“这是说明书。”这些年来学俄语，应该能看得懂。
两台拖拉机，一台耕种联合作业机和一台四齿的开沟器。
鲁三弯做了这么些年倒爷，第一次把那边的人往死里得罪。
能有啥法了呀。
娃娃们大老远的从首都跑过来，来北大荒开荒，他可不得全力支持嘛。
挂断电话就联系那边，去取货又从绥芬河送到陀罗县，他整整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但瞧到几个娃娃脸上的喜色，鲁三弯觉得十分值得。
秦蓁把狼皮尽数交给了这位倒爷，“三叔，下次我弄了好东西还找你。”
鲁三弯腿有点软，“……”真谢谢你惦记我哈。
他接过这些这一堆狼皮，“你们回得去吗？”
“回得去，我见过人开车，简单，一学
简单？
苏联的拖拉机虽然不想波兰匈牙利的那些隆隆作响抖得厉害，但跟那伏特加似的后劲十足。
秦蓁哪来的底气一学就会？
唐悠刚想要教秦蓁，只见秦蓁拿起把柄摇动拖拉机，打火后跳了上去，冲着站在那里的鲁三弯挥手，“谢谢三叔支持我们工作，咱们回见。”
说完，开着拖拉机走了。
唐悠惊呆了，“他还真会？”
他也连忙摇动拖拉机，跟着秦蓁往回去。
鲁广辉落在后面，面对这个有两年不见的堂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三叔。”
这换来鲁三弯的一拳头，“一家人说这个做什么。”
怀里的狼皮掉落在地上，露出了一个信封。
鲁三弯抽出来一看，里面夹着三张大团结。
他笑着摇头，“你这队友，还挺会办事，行了回去吧。”
……
杨国华到底还是没能沉住气。
秦蓁说快去快回。
如今都走了一天一.夜都没回来，莫不是真的逃走了？
他走了也就罢了，可不该把队里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卡车开走啊。
这一下，大家人心惶惶。
也没心情垦荒了。
不知道是谁提议了一句，“咱们去城里找找看？”
这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同意。
当然这个大部分人不包括李建平，他也被列入不被信任名单之中。
驻地的另一辆车开不动，只能徒步去县里。
刚要过那边的木桥，卓君远远的听到轰隆声，“这有点像是……”
“是坦克，肯定是秦蓁想要叛逃被县里头知道了，他们开着坦克过来抓人了。”
林茹的笃定赢得了一部分的赞同。
只不过曾经当过民兵的王胜利忍不住嘟囔了句，“咱们国家，哪有坦克？”
这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海洋，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那发动机带动的轰隆声越来越近，终于绕过草丛露出了真面目。
“是拖拉机！”
“车上面的是秦蓁！”
卓然看得有点懵，两台拖拉机不见了他们的卡车，难不成秦蓁把卡车卖了换成了拖拉机？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后面绕着出来了一辆卡车。
卓然松了口气，可很快更大的疑问涌上心头——
而且还是两台！
回头等他有时间一定要好好问问秦……
“别动！”
杨国华的吼声打断了卓然的思路。
只见他们的队长举着右手，摆出了阻止秦蓁过河的姿态。
木桥对岸，拖拉机熄火，就连秦蓁都有点懵——
咋这么严肃模样，有点吓人呢。
卓然觉得，就算是队长被吓着了，但也等回去再说。他上前一步，“老杨，这件事咱们……”
杨国华回过头来，看着愣在那里的青年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抬木头，把这桥垫一垫。”
拖拉机多宝贵啊，万一掉河里去那不得把人心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