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的车开得又快又稳,也不知怎么回事,坐在车里的时候,穆亦漾竟然靠在大卫的怀里睡着了。
最后,到了杨贞家里的时候,是大卫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一直抱到后院阁楼的房间里。睡得深沉的穆亦漾压根没有醒来的迹象,就这么一直睡到晚上,一直等到杨厚下班的时候才醒过来。
当杨厚知道穆亦漾在楼上睡觉的时候,惊喜地问着:“大卫,是不是小丫头有了?”
穆亦漾不在,只能由杨宗来翻译。大卫不明白,感觉大家好像都在催生:“不是,估计是坐飞机有点累。之前在飞机上的时候,天使就说头有点晕。”
晕机,又是一个大新闻,杨厚并没听说穆亦漾竟然会晕机。
正当大家聊天的时候,穆亦漾醒了。睁开双眼,望着床上的帷帐,怎么这么陌生。足足过了一分钟之后,她有意识到,这里已经是京城二大爷的家。
不过,上次来这里住的,帷帐并不是这种颜色,好像是淡紫花纹间路。现在换成了绣着玫瑰图案的锦云缎,清闲淡雅,别致韵味。
最重要的是,这张床,也发生了变化。这是一张黄花梨木的拔步床,图案则是她最喜欢的龙纹透雕。
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晚上六点钟。她睡得这么香,八成是这张床比较舒服的缘故。
她赶紧爬起来,来到浴室胡乱抹了把脸,然后勿勿下楼。
走路的时候,她向来不发出声音。除了大卫看到她下楼之外,其他背对着她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经在身后。
所以,正在那里说她坏话的杨宗浑然不觉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使出浑身解数传授驯女经验,让大卫大振夫纲:“大卫,我们这里流行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就是相夫教子,不要抛头露面。你想,小妹这么漂亮,出个门,已婚未婚的男人的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上前搭讪的人多不胜数。到时候,你这个护花使者会疲于应对。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让小妹随便出门;除非有你在她身边。还有,你也别对小妹百依百顺;而是应该让她对你惟命是从。你说东,她不敢往西;你站着,她绝对不会坐着;你说要吃甜的,她不会给你酸的……啊…啊…啊……。”
说得唾沫乱飞,正在兴头之上的杨宗发现,此时自己的嘴巴完全合不上,一双柔荑不知何时已然从身后绕过来,正一上一下的握着他的上下颔;同时,两个上手肘压制着他的双肩,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就算他再笨,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受制于穆亦漾的压制,后知后觉的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糟糕,这些话,不过是他看到小丫头不在,再说平时他看不惯大卫那副妻奴相,这才想着教大卫如何改变自己的地位。不求大卫能够一朝一夕就从奴隶变成将军,至少应该奴隶翻身把歌唱。
只是,还没看到大卫有什么进展,他自己倒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小丫头随意宰割。该死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只是两个肘子就能将他压得起不了身。还有那对小爪子,就这么掰开他的嘴巴,他想合都合不上,话也说不了。
没办法,他只能“啊,啊”声的求饶,放弃试图用双手掰开她那对爪子的想法,其实他试过了,只是力气比她小,掰不开,最后,只能放弃。
杨老爷子和杨厚虽然听不明白英语,可是,在看到穆亦漾的举动,以及杨宗的狼狈相之后,一个个都笑了起来。杨宗的大嘴巴,肯定说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该;一个词,活该。
穆亦漾温柔的声音令杨宗猛然打了个冷颤:“宗哥,我的英文不是很好,你在说什么呢?”
这回死得不得再活了,小丫头究竟听到了多少。喂,你掰着我的嘴巴,我没办法说话,让我怎么分辨?杨宗急得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然后双手合十,不断地作揖求饶。
然而,他求爷爷告奶奶,都没有办法让穆亦漾松开对他的压制,更惨的是,边上的三个老中大男人们,全在那里看他出洋相,没人要过来帮忙的意思。
无耐之下,他只能自救。他瞅了一眼大卫,这小子是个大醋桶,只要雄性动物稍微离小丫头近一点,他都要从中间插过去,将小丫头与雄性动物分开。
很好,这是你副我的。杨宗只能往后靠,将自己的脑袋靠向穆亦漾的颈窝,从对面的角度看来,如果忽略那双掰住上下颌的双手,就像穆亦漾双手抱着他的脑袋一样。
幸好,他这损招奏效。只见大卫迅速站起来,过来拉开穆亦漾的双手,将人往自己身边带,然后搂着她的腰坐到罗汉床上。
我的妈啊,还好我的脑袋机灵,要不然,想轻易逃脱小丫头的魔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穆亦漾深谙恶人先告状的道理,她抢着说:“老爷爷,大爷,宗哥教大卫怎么欺负我,让我对大卫惟命是从。”
“切,一个单身狗,还好意思在有妇之夫面前谈什么感情交流,也不臊得慌。”
大爷毫不客气地数落着侄子,这个花心大萝卜,自己大男主义还不算,还想着把别人也带偏,小丫头不扯掉他舌头,算他走运。
至于杨老爷子呢,恨铁不成钢,他斜瞪了孙子一眼,赶紧安慰穆亦漾:“囡囡,不与这门外汉一般见识。如果他的情商高一点,身边也不至于一个姑娘家都没有。他这是吃不到葡萄觉得葡萄酸,见不得只是别人半点好。”
喂,坐在对面那两个冒似也姓杨的家伙,你们是谁的爷爷谁的大爷,胳膊肘往外拐。杨宗不停地用双手按摩着刚才被穆亦漾压制的上下颔的部位,担心它们不小心挪位:“我说小妹,我刚才和大卫不过是闹着玩的。我是以身试法,替你试探一下,在大卫的心里,他是不是心甘情愿被你驽驭。”
对上穆亦漾警告的眼眸,杨宗心里又是一凉,一秒换词:“不对,是心甘情愿对你掏心掏肺,供你差遣。”
是谁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放屁,这话用在小丫头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反倒变成他要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世界,果然没有天理。
穆亦漾皮笑肉不笑地说:“宗哥,真为难你了。”
“现在你知道哥哥我难做了吧。一片好心被狗吃,不是,我是说,你误会我。”
杨宗觉得自己说话得特别注意台词,没看到小丫头的脸越来越臭了吗?若不是有她那头忠犬在不断地安抚她,估计她迟早会跳上来,与自己大打三百回合。
话说,他和小丫头真的犯冲,两人经常话说不到三句就想开撕。然而,自己的身手又不不上小丫头。真正的男人能屈能伸,为了自己不受皮肉之苦,能咽下的苦果,他还是认命的吞到肚子里去。
古人言,世人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偏偏这小丫头还两样都占全了。
现在是饭点时刻,大家来到餐厅里,坐在圆桌那里吃饭,今天晚上的菜非常的丰盛。基本上都是荤菜,谁让杨家人也是肉食动物。
特别穆亦漾顿顿离不开汤,杨老爷子早就提单交代厨师,让他在今天熬了一锅白花花的莲藕猪蹄汤。不巧,厨师是个地道的北方人,他只听说过这道南方名菜,却从来没有做过。为了让吃客满意,他特意向同仁请教它的做法。他一连做了四遍之后,才让那位南方同仁在尝试他的汤之后,才勉强竖起大拇指。
幸好没让他失望,穆亦漾喝了第一口汤之后就喜欢它的味道:“哇,这汤不错。虽然与我们那边的味道不太一样,可是它很鲜,味道浓郁,肉味的荤混入莲藕的清新,一点也不腻,非常爽口。”
看到她喝的开心,杨老爷子特别高兴:“喜欢就多喝点,来来来,先吃点别的菜,别一下子喝太多的汤,把胃给撑饱了。”
“拉倒吧爷爷,就小妹的胃,一桶汤喝光了照样能吃下一桌子的菜。她的消化能力那么强。”
杨宗的话才刚说完,三道不悦、提醒、愤怒的眼光马上躲向他,差点没令他形神俱灭。他就不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在说小丫头的胃口好,怎么又惹众怒了呢?
怪就怪在他这张大嘴巴上,你直接来一句“小妹的胃口好”就行,何必又提什么一桶汤,一桌菜,这不等于说人家是猪吗,只有猪才吃那么多。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杨宗赶紧摇身一变,变成一个二狗子,他殷勤地夹着一块葱花蛋,放进穆亦漾的饭碗里:“小妹,这可是你男人亲手炒的,他说是跟你爸学的一道拿手菜,今晚特意给我们露一手。”
看在是自己丈夫亲自动手炒的菜,穆亦漾不想浪费时间与精力与杨宗这张臭嘴巴计较。她夹起葱花蛋放进嘴里,嗯,真好吃,葱香柔嫩:“大卫的厨艺真好,差不多比得上我爸爸和小姥爷。”
小丫头家里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会做饭的。杨厚突然想知道一下穆家男人的排名:“囡囡,在你们家里,厨艺最高的人是谁?”
仔细想想,穆亦漾觉得,大爷应该问,谁最不会做饭:“做饭最好吃的,我觉得应该是小姥爷,然后是爸爸,接下来是大卫,跟着就是大姐夫,排最末端的是二姐夫。”
大姐夫贺高从小跟在大姐的屁股后面转,大姐喜欢美食,这导致贺高成为一位没有排名的一级大厨;二姐夫慕容俊浩一直娇生惯养,读大一的时候才认识二姐,毕业之后,为了照顾二姐,他硬生生从一位分不清是盐还是白糖的五谷不分的公子哥,转变为可以在大街上摆地摊的大排档厨师。
阿涟曾经开玩笑地说,穆家的男人们合伙开饭馆的话,必须天天爆棚,一桌难求。
与穆家的男人想比,杨家的男人们可就差远了。就拿杨老爷子来说,这位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以及动乱年代的老人,战功显赫,胆识过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是论起厨艺,他最多也就是能将饭煮到能吃的地步。
注意,是能吃的地步,并不是熟。
到了杨厚杨贞两兄弟,因为父亲的关系,两人从来没有过上一天的苦日子,家里干活的人一大堆,他们连饭都煮不熟。
至于杨宗,更不用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爷爷和姥爷的宠溺之下,天天山珍海味喂到他嘴里。若不是后来他进入部队,他连碗筷都没洗过。
听他说完,嘴巴忍不住犯贱的杨宗自动抬杠:“小妹,你会煮啥。”
哼,就自知你会看不起我。可是,我也是有自己拿手菜的人。穆亦漾扬着下巴,用鼻孔跟杨宗对话:“我的牡蛎煎蛋,是全家人点名要吃的。”
牡蛎煎蛋,是穆亦漾唯一的招牌菜。
没有吃过的杨宗压根就不相信:“你的招牌菜,确定不是番茄炒蛋?”
“番茄炒蛋我不会。”
在吃的方面,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穆亦漾向来不会夸大成分。
大卫猜到,肯定是杨宗在质疑天使的某个方面,考虑到杨宗会英语,他用意大利语和穆亦漾交谈。穆亦漾气愤地向他告状:“他不相信我牡蛎煎蛋的质量。”
既然质疑,不如让它变为现实。大卫邪魅一笑,杨宗这么不识趣,呵呵:“天使,他觉得自己的判断如此准确,我们不实现他的愿望,似乎有点扫兴。”
没错,就是这样。狡黠的眼光拂过她的眼眸,她奸诈一笑:“多亏你提醒我。到时,我会在给他的那份煎蛋里多撒两把盐。”
既然你如此怀疑我的烹饪水平,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岂不是很失望。
穆亦漾的表情没有逃过杨宗尖锐的眼神,警铃狂响的他警惕地望着穆亦漾:“小妹,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啦,狗嘴里吐不了象牙。囡囡可不像你这么没良心。一桌的菜还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吃饭。”
杨老爷子也不明白,为何孙子这么喜欢与囡囡抬杠。囡囡多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都是杨宗这小子的错。
冲着老人家甜甜一笑,穆亦漾娇声说着:“老爷爷,咱们慢慢吃,不赶时间,让肠胃好好消化。改天,我来做牡蛎煎蛋给大家吃。只有亲自试吃之后,宗哥才真正了解这是不是我的拿手菜。”
能吃到小丫头亲自煮的菜,杨老爷子高兴地说:“爷爷有口福啦。”
看到杨厚的笑而不语,杨宗奇怪了:“大爷,该不会,你吃过这个煎蛋?”
“没错,你大爷我早已吃过,在小丫头家里吃的。阿宗,那个味道,比你在五星级饭店里吃过的还要好吃。”
去,大爷明明在拍小丫头的马屁。杨宗晃着脑袋:“耳闻为虚,吃过为实。”
“我保证,宗哥,你一定不会轻易忘记它的味道。”
笑得无比纯真的穆亦漾像一头小白羊那么老实,只是,杨宗心里的疑惑却越深,以小丫头有仇必报的心理,该不会,她在里面放豆巴?
饭桌上,不信邪的杨厚非要教大卫用普通话,用最简单的单间节来教。比如,鸡蛋。够简单吧,没有儿化单,没有后鼻音,没有翘舌音。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岁儿童都能说的话,在大卫的嘴里,大家却听了个四不象。明明是鸡蛋,大卫硬说这是什么“滴大”“滋荡”“汁浪”。
在大卫没有放弃之前,杨厚先放弃,举双手投降:“好了好了,到此为止,我可不想为难你的舌头。”
老外的发音就是怪,这么简单的单间节也发不出。
大卫如释重负,教他发间的人累,然而他这个学习的人更累:“天使,替我向大爷说声谢谢。感谢他放过我们彼此。”
穆亦漾翻译了之后,大家也笑了。只是,长期这样,沟通可不太顺畅。这不,杨老爷子有点担心:“囡囡,如果大卫不懂普通话,那日后去哪里,都得靠翻译。”
这两人岂不得如影随形?不过,人家两夫妻,整天粘在一起也不会腻。
在家里的时候,沟通从来不是问题。大卫刚学粤语的时候,大家用英文和他对话;大卫学会粤语的时候,粤语、英文轮番上阵,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
离开了家,来到京城之后,穆亦漾这才发现,大卫和这些人,唯一能沟通的就是英文。基本上,都是靠她当翻译。毕竟,杨家人里面,只有杨宗这个少年期和青春期都在国外长大的孩子会说英文。
对了,阿舅和大刘会说英文,至于其他人,穆亦漾目前尚未肯定。
整体来说,晚餐就在穆亦漾时不时与杨宗拦嘴的过程中结束。不仅穆亦漾吃得好,大卫对这些满菜和京城也非堂满意。用他的话来说,这些菜,与粤菜虽然不同,但是又是另外一种味道,是人间难得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