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吼中狠狠劈来一朴刀的,是一位胡子稀软、眉毛浓黑的大汗,名叫叶白丙,乃永旭门大师兄。
这一刀力道不轻,对准她面首而来。对方自以为寻见了破绽,夺命之际,自然毫无保留。
刀光森森,劲风扑面扫来,掠起她散在肩上的青丝,她却一动不动,宛如被人定住。
边上,章任尔脚踏弓步,挺身上前,将她一把拨开,左手腕间耍了个花,将玉斧打横,准备全力一挡。
她还未站定,指间略振了振,就将银针发送出去,对准的却不是敌手,而是章任尔的玉斧。
细针“叮”地一声,碰到光滑的斧刃,半路改道,竟一举刺穿叶白丙的手腕。
银针本就细如发丝,不好觉察,又动线诡谲,任凭对手是永旭门的主力,亦难逃一劫。
斧与刀刚烈的一触,电光火石,刀却“锵”地一软,被玉斧直接削成两半。
一切都逃不开她的眼睛,包括叶百丙的出招,与章任尔的应对,全都在她预判之中。
精准的直觉,来自她超乎常人的实力。
章任尔起初并无头绪,长身而起,满面诧异。
直到叶白丙捧着血淋淋的右手,不停狼号鬼哭,破口大骂“娘的,没料到这小丫头会使暗器,真是个鬼!”
章任尔这才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探向了她。
她却故作赧然,将头一偏,躲开了这道强烈的目光。
对方阵式已破,很快就认了败。
赢下这一场,玉斧派成功跻身前五十名,拿到了明日继续打榜的资格。
章任尔后来找过她,试探了一些关于暗器的话,她只说曾经在秦府学过几日,可惜用得不好,十有九不准,所以之前才不敢贸然献技。
章任尔轻轻一笑,把手按在她的肩膀,凑过脸来,笑着鼓励她道“有这等本事就该放心大胆地使出来,今日正是多亏了你,否则我们必败无疑。”
“真的吗?”她望着章任尔,眼光闪烁,很没自信地问“可我一站到战台上,就双腿发软,眼睛发虚,大师兄……我,我害怕。”
“不用害怕,”章任尔笑着抚摸起她的脑袋,力道之轻之柔软,好似在抚摸什么可人的宠物,“我会站在你前面,全力护你周全。反正是输是赢,都只剩最后一天了。”
是啊,她点点头,眼神黯淡下去,喃喃道“最后一天了。”
回到房中,打开后窗透气,手里依旧拿着那只竹促织。
洗俗月光中,柚子树随风而舞,暗影幢幢,花香渐浓。
主楼同样一片闹腾,听说双烈山庄今日势如破竹,最后无一伤亡。
不知过了多久,窄小的灰墙上,陡地多出一道紫色身影。
月光如水,他朝她探来的笑意竟比月光还要溶溶。
她心尖一烫,全身剧痛,望了他几眼后,“嘭”地一下,猛然合上窗子。
至于被她隔在窗外的人,此际到底是失落大过错愕,还是错愕大过失落,就不得而知了。
翌日,一连历经多场血战,总算将玉斧派送上力争前十的战台。
制胜的法子如出一辙,由章任尔率先迎战,她暗中找寻时机,在对方人马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发出银针,攻掉对方主力。
她手法鬼魅,表情却始终战战兢兢,凭着这份怯懦,不光迷惑住了对手,还迷惑住了队伍里的其他人。
大家多数的恭维,全是章任尔领队有方。
她仍是一派既谦卑又温和认命的模样,半个字都没有反驳。章任尔亦没有。
最终来到十强之争,受尽万众瞩目。
愈催愈紧的战鼓声中,他们一行首先迈上站台,对面十道身影才冲他们缓缓踏来。
不幸竟然是去年的榜首,叱咤风云的凤凰山庄。
消瘦的贺寒夜夹在那群龙骧虎步的贺家人中间,好像一根挂面滑进了牛肉羹里,显得那样不合群,又那样的清淡。
那个月白少年,今日并没有带上他心爱的虞美人。
上台之后,其余九人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列站出一个彪彪昂昂的三角阵法,惟独贺寒夜并不在这阵列之中。
他闲闲地抄着手,站在东边角落,望见她后,隔着那条漆红的中线大喊“喂,还记得我吗?”
她在其他同门不可思议地张望下,冲贺寒夜点点头。
“这下,我可以问你名字了吧?我叫贺寒夜,你叫什么?”
“我叫秦雨燕。”
他满意的笑开,冲她扮了个鬼脸,愉快地说道“好,小雨燕,我日行一善,决定饶你不死,你快走吧。”
她回了他一记笑意,然后,摇头。
一侧脸,迎上章任尔夹带恐惧的注视。他沉着声,僵着脸质问“你与那贺家少年何时有过交集?”
她抿紧了嘴,还是不作声。
章任尔还想再问,可刚刚张开嘴巴,却闻鼓声乍顿,一位鲜衣大髯的判官上前宣布,此次对决为时一柱香,一柱香之内,主动认输者败,全军覆没者败。
对决正式开始。
章任尔只好作罢,收回目光,抬起右手,做了一串代表暗语的手势,然后拔出对斧,敛神蹙眉,正式迎战。
无可奈何的是,敌方实力拔群,与他们一行有别如云泥,对阵不久,刘占鳌与王希舟就身负重创,昏迷不醒。
她心中自有衡量,明白时机已至,再苦撑,就是枉送人命。
蓦然,敌方一道刚猛的劲炁扫荡过来,划过章任尔的腰际,割开他的外袍,使那枚原本坠在腰间的护身符落到地上,又跳滚着跌到了战台下面。
章任尔一怔,目光寻了过去。
只此一瞬,她觑准时机,凭着快如闪电的步法,一把夺过叶秋棠手里的寒剑,毫不犹豫地挺透他的左胸。
“小……小师妹?”章任尔瞬间动也不动,眼睛缓缓瞪圆,意外又害怕地看着她。
叶秋棠惨嚎一声,直接扑杀过来。
她翻手一掌,敛尽力道,打在了叶秋棠腹间,就将她推出老远。
“大师兄,大师兄!”叶秋棠踉跄而起,吐了口血,目光不错地落在章任尔身上,又不顾一切地惨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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