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句话,裴浔阳整个人顿时僵住。
也是这一刻,才猛然想起姐姐找去军营那会儿,看到唐雅时浑身的杀意,以及亲口说的那句话。
‘我的亲弟弟,竟然喜欢上了我的仇人,当真是讽刺!’
仇人,他竟……真的娶了姐姐的仇人为妻!
看着裴浔阳慢慢松开了自己,唐雅慌了,她伸手去拉他,却被裴浔阳微微避开。
而他避开的动作,比打她一巴掌还疼。她红着眼睛,哽咽道“裴浔阳,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坏,可裴银都已经原谅我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啊?”
裴浔阳没有回答,连连后退到冰冷的墙壁上,仰着头,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眼底闪烁的泪花。
为了他,原谅自己的仇人,甚至每日同席而坐,姐姐该有多难啊!
“裴浔阳,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你走吧!”裴浔阳忍着眼酸别过脸去。
他这辈子,依旧只会有她这一个妻子,这个誓言此生不变。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听到他赶自己走,唐雅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撕咬了一口,疼得哭着想去拉他,却是被他再次避开“裴浔阳!你立过誓的,你说过此生不负我的。我背弃了唐家,背弃了天启,你这会儿让我走,我能去哪儿啊?”
裴浔阳这辈子只怕两个女人的眼泪,一个是他姐,一个就是唐雅。
他本想忍着心狠的,可看见她痛哭出声,终究还是没忍住。
他控制不住心疼,控制不住那份越来越深的情感,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道歉着:“对不起,对不起唐雅,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告诉我,告诉我姐姐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连笑容都变成了冷漠的。”
“唐雅,你告诉我好不好?”
他紧扣住她的双肩,用力得有些疼。
“不、我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你,那些事……那些事告诉了你,只会……”只会给你徒增悲痛。
“唐雅!我求你了,我想知道一切,想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有多愚知,才让唯一的姐姐受了那么多苦都不知道!”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唐雅感受到他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肌肤时,豆大都泪珠也跟着从眼底冒出了眼眶。
“裴浔阳,裴浔阳你别哭,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哭的,你别哭,我告诉你就是了。”
她抬手给他抹掉脸上湿润,自己的却怎么也止不住:“这事,得从很多年前说起。那年,我们唐家少主唐宋,意外得了一只百年蛊王,并将之养在一个血脉特殊的女子身体里,可阴差阳错,那蛊虫被过到了裴银身上。”
也就是阿照几人游玩到天启那一回。
“从那之后,唐宋就一直在找她,直到一年后,在一个山崖下找到了命悬一线的她。唐宋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将她带回了唐家,她也因祸得福,得蛊王护住了心脉捡回了一条命,但也是从那时起,蛊王就死在了她的身体里,连唐宋也没有办法取出来。”
“如此说来,你唐家更应该是她的救命恩人才是,那她为何那么厌恶你们?”
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推门的,正是不久前刚与昔日故友重逢的傅娇娇,而她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而最后面站着的,竟是方才还在楼上和裴银说话的李贺,及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男子。
唐雅见到方才还在院中玩的众人都走了过来,脸色顿变,目光急忙在他们中间流转,像是怕看到谁一样。
许是看出唐雅的惊慌,傅娇娇径自走进去坐下后,冷声道“你继续说吧,这几日裴银睡得都不踏实,我给她用了些安神香,她已经睡下了,连笙在上面守着,她不会知道你告诉了我们什么。”
一起去上面陪着的,还有不宜知道此事的兰侧妃。
而其余闲杂人等,望月和李忠他们已经清干净候在外边院里了。
至于慕容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大家面上都没什么意外神色,也都心照不宣地没过问,像是早就知道玉兰居里有他这号人物一样。
而李贺作为盛凉帝,掌握盛凉第一手资料消息的人,就更不会意外了。
毕竟望月他们敢给慕容烬开后门,也都是要给他这个皇帝通通气的。
房里,裴浔阳没料到他们会来偷听,怕他们会因姐姐过往之事牵连唐雅,急忙将她护到怀里。但见他们也只是想知道真相,便低声在她耳畔道“别怕,继续说吧!”
“是呀,本王也想知道,唐宋明明救了阿照,她为何还会恨你们?”
李恪冷声开口,也跟着进了房中,走到傅娇娇旁边,拉出个圆凳正想坐下,回头一看自家皇兄冷冰冰地在盯着自己……手里的圆凳,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只好先给了他。
李贺掀了掀眼皮,撩袍坐下。
至于慕容烬,跟个门神一样继续站在门口。
见他们目光都盯着自己,大有你不说我们就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势,唐雅知道,是再难瞒住了。
她看了看裴浔阳,又看了看众人,豁出去了一般,咬牙答道“她恨唐家,是因为唐宋一直将她当作药人囚禁了许久。”
“什么?”听到药人二字,众人脸色骤变。
在场哪个不知道药人时干嘛的。
唐雅有些怕,揪着裴浔阳的袖子有些抖,使劲咽口口水,才继续道:“那段时日,唐家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少主的药人不听话,就会被丢进蛇窟、狼群、甚至满是毒虫的石牢里任其撕咬。所以准确地来说,她不是恨唐家……她只是恨折磨她的唐宋,只是恨那个残酷到人命不如蝼蚁的地方。”
以前的唐雅,只因裴浔阳而对曾经欺负过裴银的事感到愧疚,然而此刻,由她亲自将裴银那段血淋淋的过往说出来时,她才知道,是有多残忍。
若是她经历过哪样一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过往,她怕是早就被折磨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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