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阿照脸的雨伞微微抬起,她目光清冷,端望了眼马车上的人,才大步走了过去。
靠近马车一侧,披着蓑衣的舒隽想扶她上车马,却被她止住了动作。
马车里,李恪同样在望着她,神色复杂,许久,他才开口道:“以前就觉得你憨,现在觉得你更憨了,可你的憨,多少能算大智若愚,而本王却是实打实的愚不可及。”
终究,是他自欺欺人了。
“如果不是和亲前夕才知道霄王是你,或许,我就不走这条路了。”
阿照将提着的微弱灯盏往前送了送,轻轻放进掀着车帘的马车里,雨水击打在另一只手撑着的伞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当初只知霄王李恪恋慕裴家姑娘,本以为是那柳蔓心后来的裙下臣,却不想,会是少年故友。
不过无论是不是阴差阳错,她注定都要来这北燕一遭。
李恪本是试探,不想所有猜测都成了真,他僵坐在马车里,漆黑的马车中看不到他眼眶微红,只声音带着微微嘶哑:“跟我回盛凉,所有的事我来担。”
“两国降罪,王爷担不起。”阿照神色不变,冷凝着那抹还未灭的微光,沉默片刻才继续道:“盛凉我会回,但不是现在。”
至少,现在还不能回。
听到她还会回盛凉,李恪眼底浮现希望,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她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王爷,让我能够顶着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慕容烬。”
“感谢……”她竟对他是感谢,李恪眼底希望瞬间破灭,也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前几日只是怀疑人有相似,那么此刻,她已经让他确定,慕容烬就是那人吧!
那个可以拿命护着她、包容她的人,那个她曾经完全信任的人。
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世事难料,谁曾想到原本早已无法再有交集的两人,竟被他亲自铺了一条庄康大道,重新名正言顺的走到了一起。
大雨还在继续,阿照的裙摆已经被雨水打湿,沾染了不少泥垢。
整个巷子里,最后一丝微光灭去,除了雨落声,其余的让人再窥探不到丝毫。
另一边,东宫苍岚苑里。
前来禀告的影卫离去,慕容烬站在门口,望着大雨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面色比这夜雨还冰凉。
……
各国来使难得来一次盛凉,北燕帝作为一国之君,虽不用陪同,但东道主还是要当好的。
翌日一早,便下旨让几个王爷陪同着来使们,好好欣赏他们北燕皇城的大好风光。
太子作为储君,这些小事自然与北燕帝一样是不用陪同的,但此番来贺的来使中,不乏有几位像如意郡主那样的有点身份的女眷,本要随意指派位王妃陪同的,然而北燕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阿照这个太子妃去陪同。
北燕帝的命令自然不可违抗,所以一早,阿照便出宫了。
此番出宫,皇后为了让她显摆出身份,让凤栖苑的人都留下,特意给她安排了凤仪宫的不少人,就连龚嬷嬷也让跟着来了。
驿站门口。
魏国如意郡主已经和大启的两位贵女约在了一起,见北燕太子妃亲自来接他们,其她两位贵女还是挺受宠若惊的,倒是那如意郡主,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高仰着个下巴,像只神气的花孔雀。
两名贵女恭恭敬敬给北燕太子妃行了礼后,由龚嬷嬷领着去了后面备着的车辇。
而如意郡主迟迟没有跟着过去,倒是看着阿照的车辇,眼底似闪过什么东西,紧盯着车辇,娇笑道:“太子妃姐姐,如意瞧着姐姐的车辇宽敞,就不去跟她们挤一个车辇了,不如由我陪姐姐乘坐一辇,也好给姐姐解闷呀!”
若非早些年就知道了,这大魏如意郡主是朵没脑子的盛世白莲,就她现在这张清纯的小脸,扬着灿笑说话的模样,她还真相信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
阿照斜倚在车辇上,浅睨着她,没点头同意,也没开口说拒绝。
倒是安排好两名贵女的龚嬷嬷过来听到,顿时面色一沉,厉色道:“如意郡主还是随奴婢去后头坐吧,我们太子妃坐的,乃是我北燕凤辇,除了我北燕的皇后娘娘与太子妃,就是宫中妃嫔娘娘也是没资格坐的,如意郡主怕是更没资格了。”
皇后就是料到会有些没眼力见的东西,所以特意安排了自己的凤辇给太子妃坐。
再者,各国凤辇上,都有象征身份地位的徽章,这如意郡主若不是眼瞎,怎会看不到?
怕就怕明明看到了,还想装作没看到!
龚嬷嬷冷眼望着那如意郡主,冷道:“郡主,请吧!”
如意郡主没料到,不但北燕太子妃一言不发的没给自己面子,就连这老奴婢,都敢直接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时脸色难看得紧。
看着周围投来的鄙夷目光,如意郡主狠瞪了龚嬷嬷一眼,还是乖乖地往后头走去。
可恶,这北燕皇后真是眼瞎了,一个盛凉和亲公主还给当宝了。
后面车辇中的两位贵女见她来了,眼底不屑,面上却一脸和善的讥讽道:“这车辇小,郡主怎的屈尊来与我姐妹二人挤了?”
“就是,这辇小,可容不下某些心比天高的大佛呢。”
这讽刺的话,说得如意郡主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僵站在外。
好在龚嬷嬷是个人精,知不好太落了大魏的面子,见时候差不多了,才赶忙命人将她领上了最后面的车辇。
北燕四季分明,如今刚入夏,已经没有了春的百花缭乱,也没有秋的红枫层叠,更没有冬的红梅傲雪,真真是最无景可观的季节。
没有景可观,那就观观北燕街道的繁华与巍峨建筑吧。
阿照带着几名来使女眷,乘着车辇开始游观燕京大街小巷。
起先,那两名贵女和如意郡主还是有几分兴致的,但几圈下来,只绕着城里城外,游着相同的大街小巷,就连小贩的吆喝声都听得耳朵发麻,两名贵女再高的兴致也瞬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