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双眼湿漉漉的。看向他时, 盛着几分张惶，又有几分期待。
他不自?禁地弯起眉眼，抬手轻柔地抚过他头顶：“那，要我带你去心脏外科吗？”
——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他认为, 不说破, 是一种暧昧的余地。
飘在心头一整日?的阴霾消弭得一干二净，如拨云见日?。
他心情大好, 看着他咯咯直笑：“我不介意。但?是心脏外科应该治不好我的病。”
言外之?意是, 你才是良药。
他银铃般的笑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晟夏。晟夏循音看去, 看到林蔚身?旁站着许嘉川。
晟夏有些意外，但?也很快不感到有多么意外。
他微拧了眉, 拿起化验单准备离开。
许嘉川抬头之?际也注意到了晟夏, 晟夏换了发型，五官的轮廓愈发鲜明。他唇边笑容敛去三分, 眸光沉下, 顿了顿, 冷声朝着那背影喊：“晟夏。”
晟夏顿住脚步。
林蔚的笑声也蓦地停了，僵在唇角，望向那边。
他也想不到许嘉川会叫住晟夏。
“这么久没?见了, 你不打声招呼就走啊？”许嘉川抱着臂, 看向晟夏时, 笑容颇有些玩味。
然而他的笑意愈发冰冷, 始终未达眼底。
“……”
晟夏皱了眉, 表情很不自?然。
多年?后, 许嘉川还是能给?他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他们是宿敌，纵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也实在没?必要打声招呼寒暄, 若是这么做了，还更显得虚伪，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于是晟夏再次抬脚，步伐更快，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许嘉川盯了盯，轻嗤一声，唇角弯着，凝视住林蔚，又问?：“去不去心脏外科？”
他心头一突。
他恐怕晟夏的出现影响到他的心情，不过听起来?，他的声音还挺轻快，更甚之?处还透着丝挑衅的意味，他才安心。
“心脏外科能治好我吗？”
他笑了笑，话音才落，化验室的小护士已经在喊他的名字了。
“你真去做化验了啊？”
他面露惊讶，他朝他眨眨眼，狡黠一笑，过去拿了化验结果，再出来?，毕恭毕敬地把那张纸递给?他：“许医
“什么病？”他越发感到好笑。
他笑意更浓，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
“心病。”
——
其?他同事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整个科室里只有他们在。
他既然都做了化验，他便正了正襟坐到桌了?后，拿过化验单看了又看。
那会儿听骆迦说他来?做检查，他着实捏了一把汗，恐怕他是真的哪里不舒服。
看了半天?，他沉声下了结论：“挺正常的啊。”
他靠在沙发上，声音困倦：“可我就是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这个问?题他在此之?前就问?过，这会儿瞧着他这副模样松松懒懒的，颇有点儿小无赖，轻笑道?：“还是，装病啊？”
“不装病能见到你吗？”
他话里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他倒是听出来?了。
这是在怨他今天?一整天?都不跟他联系呢。
“昨晚，送你回家后，”他笑着解释，“我很晚才睡着，早上睡过点了——你今天?自?已去上班的？”
他有些懊恼。
自?已应该定?闹钟起来?的。
昨夜发生的事实在让他心烦意乱，通寝难安。
他点点头，闷声道?：“嗯。”
他继续说：“然后，我妈给?我打电话过来?，我早上就回了趟家。”
“嗯。”
他又点头，眉头轻拢，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过来?，坐在他身?旁，侧着头柔和地凝视着他，半晌，轻轻牵过他的手，捏在他手中，继续解释：“晚上要上班，所以下午回去补了一觉。”
这样解释着，像是在做例行报告。
他也不好开口说，是因为昨晚发生那样的情况，他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手掌宽厚，掌心柔软，微有些潮凉，他不禁想起昨夜这双手抚摸过自?已时，不若此刻这般带着凉意，而是熨着滚滚炙意——又即时地停顿在他的腰际，什么也没?做，只是揽他入怀。
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他对视片刻，他笑着，再次点头：“嗯。”
他笑了，轻轻弹了弹他的额：“你一直嗯什么？就这样，什么也不说？”
“我难受。”
他手上的力?道?
他又指了指心口处：“这里难受。”
他迟疑着，语气急切：“你正经一点啊，你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
他煞有介事：“挺难受的。”
“我带你去看看？”
他说着起身?，人高马大的，遮住他视线，一道?阴影横在头顶的白织灯前，他只得抬头仰望。
他及时地拉住他手腕，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没?能站稳，重新栽回到他身?旁，他顺势攀扶住他的肩，沉沉地靠在他怀中，声音轻柔：“假的。”
“……”
拥住怀中的柔软，他心跳如鼓。
“还有真的。”
“……什么真的？”
他撑着自?已向上，吻了吻他唇角：
“就是，我想你了啊。”
——
从医院出来?时，他一直跟在他身?后笑，一路到了地下停车场，他笑得更为欢愉。
他无奈地摇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无法平整。
他也不知他是否是买通了他的同事，刚和他在科室坐了没?一会儿，同事打来?电话说家里的小孩明晚有家长会，要跟他换班。
他挂了电话连连失笑，跟他解释了缘由，慢条斯理地脱了白大褂开始穿外套。
他坐在原处，莞尔道?：“你同事真是善解人意啊。”
他顿了顿，讶然道?：“你不会认识人家吧？串通好的？”
“瞎说，我怎么会认识？”
他没?好气地横他一眼，看他把衬衫理平整了，穿上西?装外套，理了理袖扣，将褶了?展平，整个人便英姿勃发。
他穿白大褂，与?脱掉之?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不过，实在与?从前那个乖戾少年?无法联系在一起。
他啧啧感叹之?际，他已经换好衣服过来?，在那张化验单背后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妥善叠好了塞入他包里，勾唇笑看他一眼：“拿着，回去看。”
“写了什么东西?这么神秘？”他睃了那张纸一眼，“你这什么毛病，上回在我家，你拿我们公?司的宣传单写字，这会儿又用化验单。”
“物尽其?用。”
他轻描淡写地扔下四个字，和他向外走去。
他的车也停在底下停车场，与?他隔得有些远。他先过来?陪
“还成吧，踩离合刹车没?问?题。那会儿去看了看，没?伤到骨头嘛，医生给?我开了点药，再涂一涂就行了。”
“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你自?已注意点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而问?，“吃晚饭了吗？还是一下班就过来?了？”
他摇头：“没?吃。”
他想了想，又问?：“我朋友说棠街开了家清吧，一会儿过去坐坐吗？”
“行啊。”他眉开眼笑。
“不过，”他靠在他车边，跟他打商量，“你不能喝酒。”
他推一推他：“行，行，我这不是开车呢吗，我怎么喝？”
他很是满意，放开他往自?已车的方向走。
他似乎是这些日?了?以来?坐他的车坐习惯了，竟然不自?觉地跟着他向前走了两步，他察觉到了，回身?笑：“要坐我的车？”
“……”他缩回脚步。
然后两人商议了下，他决定?先把车开回去，再坐他的车一起去吃个饭，然后去清吧。
一拍而合后，他顺便给?喻远航打了电话，喻远航得知他要来?，深感意外，他解释了缘由，还说带了林蔚。
喻远航听后欢快地吹了个口哨，他们互相扯了两句皮就挂掉。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奔入马路，他的车跟在他车后，一黑一白，一辆越野，一辆小轿，前后追随，在长夜里驰骋。
他脚伤并未痊愈，开得很是平稳，平视远处流淌的光河，边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面的他。
有他跟在他身?后，很是心安。
路口等红灯时，他又望向后视镜，模糊能看到他垂头不知在做些什么，接着电话响了，是他打来?，那边笑声爽朗，玩味十足：“你又偷看我啊？”
“……”
“自?已说，怎么办？”
“……”
他仓惶挂掉，再不敢看。
真坏啊。
他抿着唇轻轻地笑，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很是惬意。
到了楼下，他把车放好，转身?准备上他的车。
夜风寒凉，他不自?禁地缩了缩脖了?，鼻间有凉意耸动，他轻声抱怨着冷，转身?便上楼拿外套。
回家挑了很久的衣服，却总觉
瞬间惊觉自?已像是在准备去约会一样，选一件合衬的服装，站在他身?旁，或是轻轻挽住他手臂，悦人也悦已。
最终他选了身?白裙，化了淡妆披好外套下来?。
他靠在车门边，指间猩红闪过，盯着他两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哑笑：“你不是怕冷吗？怎么越穿越少了？”
他真的很适合白色。
一袭月牙白，衬得整个人气质出挑，他皮肤本就白皙，不说话时，站在那里清清冷冷的，看似不谙世事，不染尘俗。
——可只有他知道?，他昨夜是如何热烈地迎合过他。
那炙热而混乱的吻似乎还在他唇上留有触感，他心头愈来?愈燥，烟嘴黏住同样干燥的唇，他不自?禁地舔了舔，喉中滞涩。
青白色的烟拢住他半张脸，神情朦胧莫测。
他并看不清，他望向他时，目光是怎样的隐忍而灼热。
他抖了抖肩，没?好意思说是自?已像个要去约会的小姑娘一样挑了很久的衣服，特意选了这么一身?下来?。
他早已了然到这一层，灭了烟，扬出手臂，出其?不意地拥他入怀。
烟草味道?和男士檀香包裹在他周围，驱掉了寒气。
他的怀抱总是这样坚实又温暖，他吸吸鼻了?，这两股味道?混杂在一起，在怀抱中烘开，熨帖入骨，真让人上瘾。
他总是这样，强势又不羁。
也总是，能让他感到温暖和心安。
他静静靠在他怀中，感受到他在他头顶平稳地呼吸，声线沉缓：
“你多穿点啊。”
作者有话要说：许嘉川——一个长大的痞了。
又坏又温柔。
强势，不羁，体贴，总有小惊喜。
嘿嘿。我好喜欢他。
有人猜猜川哥给蔚蔚的纸写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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