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离站起身,望着渐渐朝这里划过来的小舟,蹙眉道:“闻霜,你赤着脚成何体统?”
“主人,要什么体统啊?我刚才去那乡野水边抓了好多鳝鱼,我去帮你做清炖鳝鱼汤好不好?”
闻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小脚丫,全都沾着泥巴,她干脆把脚伸入湖水里,坐在甲板上晃动着双脚,溅起许多水花,湖水打湿了她的裙裾,她却浑然不理。
“真是胡闹,还不快上来。”黄离敛容嗔道。
闻霜低哼了一声,抱着竹篓很快跳到他们的船上,由于她光着脚,甲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在她要走进船舱之时,又回眸笑道:“我可不是那个差点溺水的女孩,当年也不是什么青菱君庇佑,而是主人救得她。”说完就钻进了船舱里。
“黄兄,你的婢子真是心直口快。”郗遐呵呵笑道,“不过黄兄为何要编造故事给我们听呢?这故事还是一半真一半假,很有难度,我看黄兄也可以去说书了。”
“既然为善兄都讲到女鬼了,那么我编个故事也无伤大雅。”
黄离淡淡一笑,再次落座,却见一名小厮急匆匆赶到岸边,高声禀道:“乔家郎君来了,还带着一帮持棍家丁,说今日登门来讨个说法。”
“又是乔衡,实在是欺人太甚!”黄离一拍桌子,当即站起身,冷声道:“我先失陪了。”说着拂袖而去。
崔治和卫玠也是摸不着头绪,郗遐却冷笑起来,“乔衡这样气势汹汹的登门造访,估计是要拆了黄家的房子,说不定还得掘地三尺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崔治大为不解。
郗遐放下酒杯笑道:“乔衡有个妹妹,叫乔盼,在前两日失踪了,失踪前一日有人看到乔盼曾来过青菱湖,乔衡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黄家了。”
“郗遐,会不会那个投湖自尽的女子就是——”
“为善兄,乔氏可是当地的郡望,乔家女郎怎么会如此想不开,还不如说是乔家女郎与人私奔了,这还有些可能。”
“乔家女郎研读兵书,善于舞剑,可是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一般人根本暗算不了她的,她自己离家出走,还得赖上
我家主人,那个乔家郎君也太不讲理了。”
闻霜从船舱里走出来,埋怨道:“她的姨夫就是云梦县附近的豪绅穆家庄园的穆羽,如今云梦县被蛮族占领了,张昌派手下去征召穆羽,可惜穆羽不肯参与张昌谋逆之事,还联合对岸的唐家庄园一起抵御叛军,听说张昌部将马武正准备攻打这两个庄园,她多半就是去了穆家庄园。”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比为善兄还有胆识。”郗遐玩笑似的说道:“这样看来,说不定我们在路上还能遇到这位乔家女郎呢。”
闻霜刚才正在那船舱里炖着鳝鱼汤,望见主人气冲冲的上了岸,她便也走了出来,心里想着自己是白费功夫抓鳝鱼了,炖好了鳝鱼汤,倒是便宜了这三个陌生人,她撇撇嘴,一脸不悦的转身走回船舱。
郗遐这时挨近卫玠,附耳低语一番,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阿虎,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你的剑法也算是一流了,雨轻说等你练成了绝世武功,就会送给你一份大礼,你可以向她讨要了。”
卫玠故作从容,却隐隐带着些掩饰不住的得意:“上回我与你比试剑法,我们算是打个平手,下次再比,我绝对会赢过你的,再登翠云峰,我也不会输给你。”
“阿虎,你拜入高师门下,幸得莫邪剑,又有练武天分,剑法提升如此迅速,也不足为奇,不过你也不要沾沾自喜,你进步的时候,别人也在进步,张舆有干将剑,他日你重回洛阳,倒是可以与他切磋一下剑法。”
郗遐抬目望向这片青菱湖,不免迟疑道:“阿虎,陶醉不日就会赶来江夏郡,你遇事可与他商议。”
卫玠点头,微笑道:“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被你和世道兄欺负的病弱少年了,这两年我也经历了许多事,也告诉了雨轻,她对我可是很有信心的。”
郗遐继续喝着酒,心里却在想雨轻应该快到避暑山庄了吧,不过有她的四叔在身边,她连贪玩的时间都不可能有,因为她得每日背书抄书,不过她绝对有其他的办法去打破这次枯燥乏味的避暑之行。
在中国最古老的地理书《山海经》中有一段关于伏羲山的描述:
“泉水欹危,映带左右,晨起伏而凭之,烟霞弥漫,万顷茫然,峰峦尽露其巅,烟移峰动,如众鸟浮水而戏……天下奇观也。”
裴家的避暑山庄就建在成皋县小湾村,这里是裴家的世袭食邑之地,而王戎的避暑山庄则建在与之相隔不远的西关村。
清晨,一夜夏雨初放晴,山峰云雾缭绕,随着天际边放射出的一道金色的光芒,逍遥谷顿时变得斑斓了起来,雨轻带着顺风和雷岩,还有仆婢和护卫,一行人很早就来到了这个逍遥谷,她们沿石径拾级而上,一路林木苍翠,瀑潭相连,流水潺潺,漫步山崖下,徜徉山水间,迂回曲折,美不胜收。
雨轻是在昨日下午抵达的避暑山庄,由于旅途劳累,裴绰和王戎并未过来登山,裴肃则待在山庄里陪着白灵儿,而裴潭夫妇还在忙于整理随行所带的一应物品,至于裴恬和裴珏这两个小孩子这会恐怕还在房里读书练字。
也只有雨轻精力充沛,再加上得到周甯的应允,她可以先玩上两天,然后再专心去背书,雨轻听后就迫不及待的赶着来逍遥谷玩耍了。
顺风和雷岩对谷中的大瀑布很感兴趣,她们便结伴去了那边,而雨轻和花姑已经来到小河边,花姑刚蹲下身子准备拿竹筒舀水喝,就发现了一只田鸡,她抬眸笑道:“雨轻小娘子,我们待会烤田鸡吃吧。”
雨轻微微点头,不过她的目光却投向停泊在距岸边一丈的扁舟,这小舟就掩映在一丛丛芦苇荡里,舟上无人撑篙,只有一个人翘着二郎腿,赤着双脚,裤腿折的一边高一边低,躺在船板上,半张脸被斗笠遮盖住,左手鱼竿垂在河面,右手边还放着个酒葫芦,这般钓鱼的人还真是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