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姚正在刷牙,就发现南岸萧君带着家臣绑着一个小奴隶站在冰面上,那是满脸都写着兴师问罪。
芸姚莫名其妙,她是不认识沐的。
倒是一旁帮忙打扫草庐的鹂脸色一变,她知道肯定是同胞自作主张去南岸救人,最后人没救回反而害得自己被抓。
“朱女,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萧戈厉声问道。
芸姚心想天气这么寒冷,对方口气这么大,难道不怕吸入冷空气着凉么?自己又怎么了?这段时间自己可没打扰过南岸啊,连看戏都很少看了。
难道低温不但冻伤了他的脸,还冻伤了他的脑子?
“你还装糊涂?这个奴隶已经交代了,就是你协助他逃跑,还给他提供了食物和衣服。”萧瑟举起证据,一件上好的狐皮袄。
芸姚一眼就认出这是鹂从薛国带回来的财物,难道真的是鹂救了奴隶?有可能,毕竟鹂也是东夷人“师妹,你过来解释一下吧,你是不是去救人了?不用害怕,实话实说。”她的目光观察师妹表情。
怎么能不害怕?私救奴隶可是重罪,鹂在周人的国邦也住了好几个月,耳闻目染也知道奴隶作为周人财产,偷窃奴隶就和偷窃财产一样都是重罪。她还真怕芸姚会治她的罪,更怕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被逐出师门。
“现在知道怕了?做的时候怎么没想后果?”芸姚看这位东夷美人低头不语,就知道肯定是她自作主张“老实告诉我,你认识那个小子?”
“他和我都是土方人,我们以前在一个部落。”鹂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就抬起头来吧,你没做错,不但没有做错,我还要给你奖励才对。”芸姚说道“你能搭救自己的族人,说明你有情有义,以后我和师尊要是遇上什么危险,也能指望你帮忙了。”
鹂的精致五官都被暂停了,芸姚的说辞显然是大大出乎她的想象,她还以为自己会受到惩罚呢“师姐,你不生气?”
“没必要生气。现在抬起头来,我们又没做亏心事。”
“哦。”鹂心想难怪师姐年纪轻轻就能被师尊看重收为入门弟子,而自己一把年纪只能做个捧剑童子,这就是差距。
芸姚把柳条牙刷别在腰后,规规矩矩地对萧君行礼“萧君你怎么抓我采邑里的人呢?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萧戈一听气乐了“不要以为你是修士就能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先不经我的同意偷偷偷取奴隶,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休想狡辩。你是鲁国人,国君乃是周礼制定者周公,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周公定下的八刑。盗走奴隶如同盗窃财物,是要散发游街的。”
“我不但知道八刑,我还知道周公推行的十二礼教,就是教我们这些贵族要做君子,要做诚实的人。所以我不能说谎,所以他不是你的奴隶,而是我采邑里的野人。你快还回来吧,我就不与你斤斤计较了。萧君,我念你是赳赳武夫、天子心腹,所以只要你还人,我就不以周礼定你的罪了。”
“笑话,我何罪之有?!”萧戈性格耿直,在战场上一马当先杀敌,却不想封邦建国之后竟然会遇到一个蛮不讲理又实力强横的野蛮邻居。亏他第一次见芸姚的时候,还觉得她会是个好邻居。
“我给你算算,你就知道自己罪在何处了。”芸姚小手指着瑟瑟发抖的少年说道“他,在你那边确实是奴隶,可他北上来到了我的采邑已经升级成为野人了,所以价值就提升了。就好像一只母鸡,在南岸它就是一只鸡,但到了北岸母鸡生了一窝鸡蛋,然后你又把母鸡和鸡蛋全部抢回南岸,你说你是不是犯罪了?犯下了抢夺鸡蛋的罪孽。所以你得把他换回来。”
“这是胡说八道,他不是鸡,他也没有生鸡蛋。”萧戈愤怒地说道。
“你继续听我解释,就比如我们这些男爵吧,我们一开始也就是普通人,可天子赏识我们封我们为贵族,那身为男爵的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么?”芸姚看着对方振振有词地说道“你肯定会说不一样,身为贵族的我们和以前的我们就不一样了。所以你要抓的是身为奴隶的少年,而不是这个身为野人的少年,听明白的话就把人还回来吧。”狡猾的说辞堪比春秋时代的白马非马。
萧戈脑子有点乱,需要屡屡,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就不一样了?可是芸姚也没说错,他自己就是从战士变成了男爵,身为男爵的自己就和以前身为战士的自己分道扬镳了。如果现在自己被抓、被俘虏,也是男爵,而不是战士。
这么说来如果这个奴隶真的成为了野人,那么自己抓他确实得‘找钱’给芸姚才对。就和芸姚说的一样,得把鸡蛋还给她。
萧戈这个西周男爵的脑子有些宕机,转不过弯来了。
芸姚给他时间慢慢考虑,她就看着对方表情纠结,眉毛拧巴在一起。
鹂也听懵逼了,她完全不懂,不过她脑子简单,觉得反正都是一个人没必要想这么多。因为她不是周人,自然不用想这么多,但芸姚和萧戈都是周人,他们对身份的定位是无比重视的,所以必须掰扯清楚才行。
奴隶是可以升级成为野人的,只要分他一块田种就行了。
“前天的奴隶,今天的野人?”萧戈看向自己的宰,寻求帮助。
宰附耳说道“朱女说的有道理,只是人毕竟不是鸡,身份的提升也不是生鸡蛋。我看还是把他送回去吧,大家都是邻居没必要为了一个奴隶闹得太僵。上次朱女不让我们带武器过去,也情有可原,我们根本没必要起冲突。”“萧君,你看北岸,良田肥美,牛羊成群,朱家虽是男爵但实力不弱,今天给个面子,以后也好相见。”
萧戈见宰是要偃旗息鼓,心中就好像打了败仗一样难受。要知道他在东夷战场就没打过败仗,没想到今天倒是吃了败仗。不过宰分析得也对,他也很羡慕北岸采邑的安宁“好吧,我听你的。”
“放人。”萧戈下令放人。
“多谢萧君为我找回走失的野人。”芸姚也很客气地改口,表示野人只是走丢,不是被南岸抓了。
沐是颤颤巍巍地回到了北岸,已经被吓哭了,睫毛上都结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