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文轩侯爷。”
话音一落,向获整个人却突然打了个哆嗦,眼神一抖,将七联珠玉佩组一收,整个人便往后退却几步。
但见一来者,粗麻长袍,眉目深邃,掩不住的大巧若拙和难言的从容。只静静站那,便犹如画境,天地俱默。
对比之下,在无一面前,向获可真是像极了一株巨大的热情鸡冠花。无一只轻轻一瞥,向获就不敢接着言语,光在那讪讪地笑。
近来朝堂并不安稳,非天灾,非战祸。而是来自皇子跟君王之间的刺探和博弈,父子相残,最甚尤是帝王家。
当年七皇子越琅被送离皇宫时,可能有几分无奈,但也未必不是不自愿的。
向获忆起前几日,三皇子跪于大殿之上,挺直着背脊,铿锵之言,誓不认屯兵造甲之罪。
然而天下间不仅庚皇,十有八九的君王都会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东宫之位悬空,祸起对此的贪。但纵是有人夺得到它,迎来的也会是无休无止的血杀。
守得了一时的孤寂清冷,才是真正的强者,才拥有拉开最后厮杀序幕的资格。
这是文轩侯曾漫不经心说出的言语。见过那几位皇子,此刻再见到此位,向获心中不免几起几伏。
无一不发一言,与方丈行了个佛礼。向获忙不迭也对着无一行了个佛礼,气氛极度冷凝。
卫欢也扭身抬头看向无一,这人还是一副面色寡淡的神情,幽深的眸只静静回望了她一眼。
造谣崽卫欢,小肩膀一怂,留给了无一她那傲娇的后脑勺。
方丈却温声笑道,“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无一,小友虽非我寺剃度弟子,但既为尔徒,也可谓居士,无一便为小友取个号罢。”
卫欢睫毛急速眨动,眼眸亮晶晶的,望望方丈又望望无一。这算是给自己在寺里留块地儿了叭,举目无亲的流浪崽有人要收养了。
无一闻言眉梢微动,却也不驳,道,“如此,岁岁安康,时时福欢。便唤安欢,可好?”说罢便低头看着她,平淡的语气里却也有一丝暖意。
到底是寺里慈爱众生的大师,卫欢目光明明灭灭,
便点了点头。
无一终于扬唇,又望向了向获。无一眉眼虽然俊,但冷峭,有种超脱少年之外的稳重。若在朝堂之上,不知又将是何等惊才绝艳。
向获心里想着,却也不敢再发一言,今日这趟,说来错也是来错,说来对倒也能算来对。
袖子被轻轻一扯,眼前精致的小人儿却先开口了,“那本安欢居士,便应你之请,前往京中法事替补龙女之缺。”
“你,你确定?”向获说着这话,抬眼却瞧向了无一。若说刚才还存着诱骗小姑娘的心思,现在小姑娘这声应承,他却是不敢接的。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方丈,大师哥哥,我说得对吗?”糯糯的声音,眼底却糅杂着小兽般的倔和清澈。
唐佑都能记住的日子,她怎么会忘。
本是为自己早逝的娘亲祝祷的法事,却被人利用。每年枉死的仙童都被构陷成了佛法不容的恶魂取命,造谣中伤她娘亲。前世直到她死去,话本里还将她娘亲绘得面目可憎。
是人是鬼,唐佑不知道,她却要自己弄个明白。
“既是如此,贫僧便和小徒一起前往。”冷冷清清的声音乍一响起,卫欢不敢相信地抬起小头颅。
无真急得挠头,这无一师兄都同意了,“那小僧也去,小僧可以去照顾唐师侄。”
寻二赠一,向获也不敢说句不。连连点头道谢,直言两日后便来接众人下山,提前准备法事。便不敢久留,匆匆离去。
卫欢心里有一堆事儿压着,呆呆站着地藏殿也不离去。头上僧帽都快被她几番抬头甩掉了也毫无察觉。
无一凝眸看着,忍不住俯身弯腰,将她僧帽取下,望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轻声一叹。
将贴在小人儿额头和脸颊的头发抚落,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那乌泽柔亮的发丝。松松卷起,又取出两根红绦带将它们扎成小花苞。
整理好之后,却看小姑娘还是没说话,睫毛低垂,模样安静。无一俯身弯腰,又将腿伤还没好的小姑娘单臂抱了起来。
这下小姑娘可算回过神来了,湿润润的鹿儿眼微瞠,直盯着无一。无一淡淡道,“阿欢,要
走了,跟方丈应该说什么。”
“方丈再见。”脆生生的童音毫不犹豫。
应云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晕了头,身为属下这么疏于职守。立马伸手想将自家主子臂上的小祖宗接过来。
自家主子却只将小姑娘的那道,“怎么,嫌本公子太老了?不适合?”
“不不不,世子这不是年龄的问题。”向获连忙摆手,这世子也就十岁,模样是极俊秀,性子却傲慢不逊。若是让他搅和,把事情办砸了,向获简直不敢往下想。
“那便好,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向大人可别失言。我爹爹有多看重这事,向大人也是会知道的。”世子搁下这么句话,扭头便走。
向获一噎,挥挥手便让底下的人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