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琨瑜第二天就回京都了, 没告诉段梦竹，偷偷买了机票，一大早就离开了酒店。
她是承认过“正在追段梦竹”, 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现在她对段梦竹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更何况那是她副人格喜欢的人，她应该要想方设法搞糊才对。
最重要的是, 她的副人格出了问题。
准确来说，副人格自那次和她交流之后, 就开始影响她的主人格了, 而且是那种根深蒂固的改变。
像是基因里发生的变化, 她做出来的各种无厘头的、不该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 都是潜意识的，直接就做出来了。
甚至她事后去想，刚开始还会觉得有点奇怪，到后来，她再去想时候, 只觉得那就是对的，她没有错什么。
如果不是自从知道副人格的事后，她就很谨慎地记录自己每天经历过的事和心得体会, 那么她可能就在慢慢地同化中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的主治医生——森医生是个定居华夏的外国人, 虽然他已过天命之年，但心态却依旧年轻得像个大学生。
他是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心理医生，主攻方向就是双重人格, 治愈了不少病例, 而杨琨瑜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首先，杨琨瑜“发病”得很奇怪, 从她“发病”前的生活经历来看，她没有任何可能“发病”的迹象，但她就是“发病”了。
其次，绝大部分的双重人格患者，人格切换的时候，都会有一些诱导因素，而她没有，她的人格切换除了频率相对稳定，其他方面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最后，通常人格切换之后，彼此的记忆是无法相通的，而她却能知道所有的事。
森医生起初认为这是一种新型精神疾病，便邀请同领域的专家们一起来分析，然后综合各种因素给她开了药，安排了他们认为最为有效的治疗方案。
结果，没有任何效果。
副人格该出现时还是出现了，有次抓着一把药片直接指着他的鹰钩鼻骂，“糟老头子，听说你想把我弄走？我告诉你，你在想屁吃！就算你再活个几百年也不可能的。”
“毕竟，我只是来帮忙找对象的，我这种大好人可罕见了呢。”
*
机场里，顾孜妍穿了一身极其不符合她人设的衣服，上身over size的米色卫衣，腿上紧身破洞牛仔裤，蹬了双黑色帆布鞋，看起来青春活泼。
但她戴了个印着骷髅的黑色口罩，将卫衣的大兜帽盖在头上，遮住精致传神的眉眼，双手抱胸倚在大理石柱子上，平添了几分不良少年的感觉。
她这样穿可不只是躲避粉丝，她还想考验一下彭彭能不能认出她。
而高倍摄像机已经将镜头对准了她，一群记者也收到通知说顾孜妍在机场接对象，正火急火燎地赶来。
彭昱汝知道顾孜妍会来接她，一出来就仔细在接机的人群里找她，拖着行李箱走得很慢，重点搜索戴口罩的、身材好的女孩子。
她的视线停在了大理石柱子旁的身影上，是她吗？
目光自上而下地扫过，确认了，就是她。
彭昱汝划着行李箱往那边走，心里想着，呃，孜妍怎么穿成这样了，这是潮流吗？很新奇，但还蛮好看的？
顾孜妍一眼就看到她了，即使她也戴了口罩帽子遮脸，但她的气质是遮不住的。
被认出来了啊，顾孜妍放下手臂，站直身子，面朝彭昱汝的方向，有些惊喜，她怎么认出来的？
“孜妍。”
彭昱汝走到顾孜妍身边，低声唤她的名字，然后握住了她藏在卫衣袖口里的手。
指尖被攥在手里，微凉，袖子滑下来遮住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她点了点头，贴紧彭昱汝，挨在她身边，“嗯，我们走吧。”
多年的直觉告诉顾孜妍，附近有狗仔，机场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从彭彭出来开始，她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彭昱汝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顾孜妍，忍住想要抱她亲吻她的欲望，乖顺地跟在她身边。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着个旅行包，脚步急匆匆地从侧后边往她们这边走来，低头看手表的功夫就要撞上顾孜妍了，彭昱汝赶紧拉着顾孜妍往后退。
男子擦着顾孜妍的肩膀过去，察觉到碰到人了，猛地抬头，连忙说，“对不起，我赶时间，没注意你们。”
声音大如洪钟，语气也没有一点歉意。
然后他看了看顾孜妍，眼睛瞪得老大，扯着嗓子喊，“你是顾孜妍！我是你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周围的人一下子全凑了上来，远处的人也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彭昱汝和顾孜妍愣了片刻，趁着男子翻签名本的时间，两人赶紧往外面跑。
机场本来就人流量很大，更何况是海都这种大都市的国际机场，男子这么一喊，很多人都堵了上来。
奔跑途中，顾孜妍的兜帽被风吹得掉了下来，没了帽子的遮挡，粉丝们看到她的真容，一阵尖叫，“啊啊啊，是顾孜妍。”
路被堵住了。
粉丝和路人一圈一圈地围上来，彭昱汝低头攥紧顾孜妍的手，下定决心，朝着人少的方向一路撞过去。
突然，顾孜妍被一个人拽住了手臂，力气很大，她回头看去，是一个神色猥琐，油光满面的矮胖男子。
她瞳孔一缩，陈年旧事浮上心头，他怎么在这？
——是当年包间里那个试图强.奸她的富二代，赵石。
赵石露出一抹自认感觉良好的笑容，盯着顾孜妍上下打量。
一阵恶心感袭来，她忍下胃里的翻腾，对准他的下面，一脚踹了下去，很用力。
彭昱汝从前面转过身来，看到顾孜妍被男子拽住，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见顾孜妍一脚把男子踹得跪在了地上，捂着下面哀嚎。
“救命啊，大明星打粉丝了，大家评评理啊。”
很多人本来就举着手机在录像，这一幕被完完整整地录了进去。
糟糕，彭昱汝把行李箱往前面一推，打开一条路，赶紧拉着顾孜妍往前跑。
她们跑的时候根本没空看路，结果走到了地铁站的入口，后面还跟了一堆人——不只是粉丝，还有打抱不平的路人。
戴着口罩跑步真的不是人干的事，顾孜妍扯了一下口罩，弯腰喘气，“去地铁。”
彭昱汝本想带她绕过的，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将行李箱提起，一步两梯地从电动扶梯旁边的楼梯下去。
然后，她们一路飞奔着跑下去，顾孜妍带着后面的人在地铁站里饶了一圈，戴上兜帽，看准时机挤进无障碍电梯，上到一楼，将跟着她们的人都甩在了地铁站里。
地铁站里虽然也有认出她们的人，但不知道外面的事，没那么疯狂。
再次出到外面，顾孜妍一步不停地朝停车场走去，赶紧找到车子，躲进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才敢摘下口罩，大口喘气。
彭昱汝将行李放到车子后排，坐到副驾驶位，系上安全带，摘下帽子口罩。
顾孜妍把手机递给她，将车子点火启动，“帮我给斐姐打个电话，说一下刚刚的事。”
“好。”
彭昱汝将右手大拇指贴上屏幕，指纹匹配，桌面是她的照片，手指搭在衬衫第二颗扣子上那张。
她点开通讯录，还没找到对应的电话，斐丽玟的电话主动打了进来。
顾孜妍刚将车子开出停车场，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你接。”
彭昱汝接下电话，开了免提，斐丽玟的声音很焦急，“孜妍，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下，我已经叫于静带保镖去接你了。”
“我们已经脱身了，孜妍在开车。”
“那就好，”斐丽玟明显松了口气，“别回剧组的酒店，你们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顾孜妍听到这句话，神色有些微妙，彭昱汝出声应下，“好的。”
“叫她开车小心，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嗯。”
挂掉电话，彭昱汝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那男的怎么认出你的？”
她是通过顾孜妍脚踝侧边的小痣认出来的，那人看着口罩就能认出她，真的很奇怪。
“有人告诉他的呗。”
顾孜妍的语气虽然是轻松的，但表情很凝重。
如果说直播间的事是暗里黑她，那么机场这个就是摆明了往她身上泼脏水。
还能找来赵石激她动手，说明后面的人不简单。
彭昱汝沉默了一会，用肯定的语气，“他们是故意的，有预谋的。”
“嗯，别担心啦，大不了我不拍戏了，和你私奔。”
顾孜妍挤出一抹笑容，但说到不拍戏的时候，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伤感。
彭昱汝攥紧了拳头，“这件事可以解决的，你一定还要接着拍戏。”
她和顾孜妍在一个剧组呆过一段时间，通过她言行举止可以明显知道：她对这个事业是很热爱的，无关乎赚钱，而是对每个角色淋漓尽致诠释后的喜悦和满足。
顾孜妍瞥见她的神情，笑了笑，“怎么，你不想和我私奔吗？”
“不想，”彭昱汝点点头，“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结婚。
演戏当然也不能放下，事业和家庭，可以兼得的。”
“嗯。”
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