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自拿出验、传交给亭吏登记。亭吏边登记边说道:“二位大人,早上已经跑了三百多里地了,晚上是否住在亭里,明天再走?否则你们的马会受伤的。如果有急事,可以在这里换本亭驿马前行。”
“不用了,我们下午要继续赶路,你尽管安排些吃食上来,喂好我们的马就行。”黑山回答道。
一会儿,便有亭卒送来一大桶米饭,两大碗肥羊炖。正是标准的大夫爵的待遇。二人都是大饭量之人,一会儿便一扫而光,勉强吃个八分饱。
“请问这里到新郑还有多远?路上是否安?”黑山问。
“此地到新郑,有三百二十里路。沿路各处险要之地都有驻军把守,往来巡逻。还算安。”亭吏认真的回答。
二人在襄城亭只呆了半个时辰,便又策马狂奔。下午巴图鲁的黄膘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到达新郑时正好酉时。
新郑城先后是郑国和韩国的首都,长五里宽四里墙高三丈,护城河宽三丈,现有军十五万民两万户,果然一座坚城。
此时新郑城被二十万秦军团团围住。城外成千上万军营整齐排列,军营离城墙那边有百步,临时夯出一道夯土围墙约一丈多高,紧紧围住新郑城池。夯土墙上,黑色秦卒或手执长矛,或执单兵机弩,部箭上弦严阵以待,土墙后面又有无数弩床整齐排列,操弩士兵立在旁边。弩床上箭杆如矛,可射三百步。土墙后,每百步便有高四丈的了望塔,塔上有金鼓号角等物,了望手密切监视着城内动静。
新郑城的西门,外面正是大将军大营所在地,黑山和巴图鲁,在营门二十步外下马,自有军吏向前盘查后带入军营。
营内虽有无数将士来往忙碌,虽然是盛夏,仍个个衣甲鲜明,无任何邋遢。除了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战马嘶鸣声,整个军营再无任何声响。黑山暗自感叹,秦军军纪之严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被带到一顶空营帐内等候,帐内备有茶水,二人立刻牛饮几碗凉茶,又用清水洗了把脸,立马觉得神清气爽,疲惫顿消。
不一会儿,一个白衣中年人来到,“黑山兄弟,别来无恙,几个月未见,你又高了又胖了?”
黑山一看,来人正是吴不凡。行礼说道:“蒙吴兄关照,在新兵营里,每天吃好喝好,天天训练,竟长个了!”
三人相互行了礼,吴不凡说:“大将军得知黑山兄弟前来,特令我来迎。二位请跟我来。”
巴图鲁一脸疑惑,不知黑山是如何让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派人来迎。
三人来到中军大营。营门口数十甲士整齐肃立两边,任是汗说流满面,也是纹丝不动。
中军大营长宽各二十步高三丈,十分宽敞,中间帅案,案上有印信令箭。案前四个将领皆黑衣黑甲,腰挂长剑。中有一将身高九尺,头戴玉冠者,正是十六级爵大良造大将军滕越。
“未将巴图鲁、黑山拜见大将军,拜见各位将军。”二人分别给各位行礼。
“哈哈哈,黑山来啦!你又捣鼓出什么好东西?”滕越声如洪钟,“听军吏来报
你们二人早上出发,马不停蹄六百多里,定有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
“还是让巴图鲁向大家介绍吧!”黑山向巴图鲁做了个请的手势。
巴图鲁便从黑山如何看中一匹蹄子受伤的马开始,讲到二人疾驰到这边六百多里地,马儿只实际只跑三个半时辰时,众人惊讶得面面相觑。
“这个黑山,便是去年首献镰刀,后来又助我抓获刺客,使间人火烧武库落空的人。既然又做出如此神奇的东西,我们都去马厩那边看一看!”滕越说着便先走出营帐。
马厩边,两匹马的汗水犹未干,乌云踏雪浑身黑色的毛在汗水浸湿后更加黑亮,神骏非常。
黑山抚摸了两下乌云踏雪,然后抬起马前蹄,众人认真地看了看马蹄铁。
“杨端和将军,你看,这个在马蹄上钉块铁,效果真有如此神奇?”大将军滕越问另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将。
“看似简单,却是极妙的做法!”杨端和也是百战之将,一下便看出其中的奥妙,“不仅防止马蹄磨损,还可以增加马蹄的抓地力,有很好的防滑效果!”
“王贲、辛胜,你们两个都做过重骑主将,你们怎么看?”滕越又问另两个年轻的将军。
“战马分为马力和脚力。马力疲惫了,休息一夜就可以恢复八九成。脚力磨损却要养二十天才能恢复。一匹马每天跑一百至一百五十里刚好和马蹄每天增长平衡。战马连续跑五百里以上时,最少一成半的战马马蹄会脱离伤了脚。今天看这两匹马虽然连续跑了六百多里地,但它们的脚力几乎没有受损伤。”辛胜说道。
“如果是将大秦铁骑都钉上铁马掌,那么铁骑的战力将得来飞速提升,长途奔驰能力将提高数倍距离。战后战马的损失也将大幅降低。其中的意义无法估量啊!”
“王贲辛胜,你们两个年轻人去试骑一下。再来大帐商议。”滕越对两人命令道。
“大将军,骑军每次大战下来,马蹄受伤损失的战马最多,可以先在这类伤马中试用一下。”王贲试骑回来后,感慨地说,“一匹战马要万钱,如果是用这样的方法,省下的钱成百上千万之多。而成本,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正该如此,辛胜,你是骑军主将,你来办吧!看效果如何再上书秦王,议定封赏。我军得此利器,须严加保密。有外传者军法斩之。”滕越对辛胜将军反复交代道。
黑山拿出两个马蹄铁样品,交给辛胜将军,说:“辛将军,这两个里南阳郡工坊做的,你安排人接这个样子做就可以!”
辛胜接过,向滕越一拱手:“未将告退”。便去了。
“来人。”滕越对帐外喊了一声!
“在!”门口立马进入一名军吏拱手应道。
“摆庆功酒,为黑山接风。”滕越命令道。
大帐里参与宴会的只有七人。人各一案,菜只有一只烤得焦黄外酥内嫩的羊腿,一大碗炖肉,一份葵菜,一大盘米饭,一壶烈酒。菜虽然简单,却都是黑山最爱的硬菜。
众人客气一番正要开吃!一名军吏入内报告:“报大将军,行人署姚贾从咸阳而来!已到营外。”
行人署的职责是主管邦交和间谍活动。姚贾,魏国人,其父只是看管城门的监门卒,他很有才华,曾在赵国为官,却因出身贫寒让人瞧不起,后来被赵国逐出境。他便到秦国却得到秦王嬴政的礼遇和赏识。让他主管行人署,当他奉命出使六国之时,始皇竟然“资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剑”。这种待遇,有秦一代,并不多见。出使三年,大有成绩,秦军能围新郑数月而五国无人敢救,这个姚贾有大功。滕越立马起身吩咐军吏道:“在我旁边另上一案酒菜,众人随我营门口相迎。”
营门口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玉面长须,身穿黑色官袍,头带银冠,正是左庶长爵位的姚贾。后面一辆崭新的青铜轺车和数十护卫马队。
“姚大人远道而来,定有妙计帮我!快快大帐内接风洗尘!”滕越热情的说道。
“下官拜见大将军,有劳大将军相迎,实不敢当!”姚贾深深一躬,向滕越行礼。
回到帐内,众人从新落座。滕越客气地说:“军营简陋,只能肥羊锅盔苦酒待上卿,望上卿海涵。”
姚贾哈哈大笑:“肥羊锅盔,尔等武将食得,轻视我等文臣就食不得?”说完拿起烤羊腿大口吃了起来,满口流油。
“上卿,真性情中人也。”滕越夸赞道。
酒过三巡,姚贾说道:“吾闻得新郑久围不降,今特来助大将军一臂之力也!”
“韩国使者与我往来数十次,韩王安早欲降,然而韩国官尞贵族多有反复。特别是那个申徒张良,不仅频繁向五国求援,还曾率兵偷袭我军粮道!不知上卿有何良策?”滕越问道。
“明天我亲自进新郑城,准把那帮人吓得出来投降,明天中午我如果没有出现,你们就万箭齐发,作势要强攻,配合我一下,大事可成。”姚贾胸有成竹地说道。
“明天中午没有见到上卿,我就强攻。反正体将士早就嚷嚷着要斩首立功了,总不能让上卿有任何闪失!”
“放心,我绝不会有任何危险,大将军只管做出等得不耐烦给他们看就行了。”姚贾说道。
新郑被围之前,韩国已经许多年没有朝会了。当数月前,秦国大军兵锋直指新郑时,王公贵族们这下着急了!紧急到王宫朝会,商量应敌之策。商量了几日,除了不停地骂滕越狼子野心,吃里扒外,再无任何主义。
韩王安冷笑道:“秦军进攻南阳时,你们谁发一兵去救了?韩非与滕越力主变法强韩时,你们谁站出来支持啦?又是谁逼韩非去秦国?现在在知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晚了!还好这次秦军主将是滕越,若是其他人,我们的脑袋早晚被砍下来,挂在秦军的腰上。”
最后还是年轻的申徒张良拿了主义,让大家拿出私财,把新郑的七万丁壮武装起来,又让各家把私人族兵交出,连新郑的三万王师,总算凑齐十五万大军守城。再由张良奔走五国求援。各士族官员大喜,空前团结,出钱出人,共同推荐申仇为大将,发誓要抵抗到底。
张良首先去了魏国,魏王假新继位,在王室狗苑召见张良,并侃侃而谈:“这几十只名犬,都是我亲自训练,最是忠心……”
张良哪里有心思听他说爱犬,立马插话:“魏王,韩魏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请魏王务必救韩!”
魏王假说道:“秦国精锐未动,此次主力是南阳郡兵几个月前还是韩人,主将也是韩人,秦以韩兵韩将攻韩,必然不是真心攻韩,大魏不好插手。若齐赵出兵成合纵之势,我必出雄师十万。”
张良正在好奇,这个这个整天醉心训练猎犬的魏王怎知秦军出的不是主力。便问:“秦举精兵20万,岂不是主力?”
魏王假让人拿来一张羊皮纸,递给张良,说:“你自已看!”便自顾逗猎犬玩去了!
张良接过一看,上书:秦王政知会大魏王,此千番大秦任韩人滕越为大将,率故韩地南阳郡兵十万,三川郡兵七万,会同关中马步精锐三万伐韩,实为韩事秦多有反复,派刺客刺秦南阳郡太守之故也。特知会于魏。
张良看后无语,此秦国迷惑五国之计,粗鄙不堪!然魏王假却深信不疑!正要理论几句,魏王已经离开了。只好继续北上邯郸城。权臣郭开见张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倒是十分热情,立马带张良去一处王室内宅拜见赵王迁。
赵王迁正和数十赤身裸体金发碧眼女郎追逐嘻戏!只一句:一切交由上卿裁夺。便又一头扎进一群胡女的肉林里了。张良面红耳赤地退了出来,郭开却习以为常。
“韩国危在旦夕,韩亡,赵亦危矣!望上卿速速发兵救韩!”来到郭开府邸!不顾使臣身份,开口求道:“请上卿看在三晋一体唇亡齿寒的份上。速速发兵救韩!”说完又是深深一躬!
“申徒大人,赵国发不发兵只在老夫一句话?三晋亡不亡国,跟老夫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申徒能答应老夫一件事,老夫立马让邯郸将军扈辄率军南下救韩。”郭开奸笑地说。
“只要韩国能做到的,上卿尽管提!张良绝无推迟!”
“哈哈哈!”郭开捋着花白的胡子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老夫独掌赵国政权,日夜勤于政务,素不爱金银财货和女人!老夫生平唯一爱好的正是如申徒这般有才华又有阳刚之气的美男子也。”
张良听这时一愣,再见郭开那丑恶肮脏的嘴脸,不禁得一阵反胃。心中暗骂郭开这个老乌龟,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双手一拱便竟直逃离开郭府。匆匆叫来随从,马不停蹄北上燕国。
燕王喜派太子丹代王以隆重的郊迎大礼迎接张良,并举行隆重的朝会。太子丹在咸阳为人质十多年,深知秦国野心,他向燕王喜一拱手,说道:“父王,此次秦国大举东出志在灭六国,我们应该立刻与赵韩结盟,发兵援韩!”
燕王年过六旬,头发胡子雪白。却很不以为难地说:“赵国李牧刚刚夺走了我武遂、方城等十余城,我正要起兵雪耻。结盟可以,让赵国先还我武遂、方城池。”
“燕赵之间无灭国之忧,秦国才是六国大患,六国亡国就在眼前了!”太子丹力劝。
燕王喜大怒:“大仇未报,再竖强敌,燕国方大危。”说完燕王喜竟自去了!留下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太子丹苦笑着对张良说:“申徒大人,请容我慢慢和父王商议!”
张良到了齐国,齐王建的母亲君王后刚刚去世,齐王建只一句话:“母后遗言,齐秦有盟约,齐不参和中原之事,方可保长治久安,今母后新故,健岂敢背母后之言?”说完便去守灵,不再谈了。
楚王熊悍倒是雄心勃勃,说:“韩国可以据城死守,拖住秦军,我再发兵攻打秦国武关,秦国不敢两边作战,必然退兵。事后请韩国割让颖川郡给楚国做为出兵之资,如何?”
张良大怒:“秦国大举东出,六国危亡只在旦夕之间。救韩即是救楚也。”
任张良磨破嘴皮,老楚王再不说话,哈欠连连竟打起鼾来!
跑完六国,张良一无所获。只能回新郑。鼓动新郑军民据城而守,以待时变。张良已经成了新郑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