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泥从未见过这种画面,在第一时间里,他所感受到的并不是震惊,而是一种彻底的哑然。
“胧……胧姐姐……”
夏泥呆呆地望着胧阿姨的手腕,像是望着水面失神的水仙花少年。
溃烂还在继续。
“夏……夏泥……”
胧阿姨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了起来,夏泥从恍惚中醒来,含着眼泪看向胧阿姨的脸。
胧阿姨脸上的血色恢复了许多,布满了血丝的眼中透露着一股极致的平静。
夏泥安心了一些,但不知道这种安心此时应不应该出现。
“胧姐姐,你要说什么吗?”夏泥把耳朵凑向胧阿姨的双唇,企图听清些什么,“你想到办法了吗?”
但他只听到了一些类似于文字的呜咽发音。
“胧姐姐……”
夏泥的眼泪扑簌簌地滑了下来,在他之前的人生经历中,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助。
胧阿姨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
夏泥不敢看向胧阿姨的脸,他紧抱着她,把胧阿姨一点点瘫软的身体环抱在自己的胸前。
胧阿姨的左手从右腕上滑落。
周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摩擦声,还有充满了液体的泡沫被挤碎的声音。
眼前的世界,明亮了许多。
夏泥抬起泪水纵横的脸,痴痴地仰头看去。
那些黑手,一个个退缩回了墙壁的裂隙中。
黑暗在离开,屋顶的白炽灯重新映照在了夏泥的脸上。
最后,只剩下了一只黑手。
那黑手攥着拳,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
而后,它松开手,任手心里的东西滑落。
那是蜘蛛的最后一片碎片。
碎片在坠落,阴影从夏泥的面庞上划下。
他想伸手去捉。
好像能捉住些什么。
然而,那块黑色的碎片,同他怀中的生命一样,被这个可笑的故事推动着,无力地坠落了。
小澜四肢并用地挪到了水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看着她胸口的虫印。
“这……这是什么?!”秦音抓着小澜的肩膀,探头看向那枚印,“小澜,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小澜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水面,“小音姐,你看水里……”
男人们非礼勿视,不敢靠近,更是心焦无比。
“水里怎么了?”
秦音无暇关注水中的倒影,只扒着小澜的肩膀看个不停。
“小音姐,水里的倒影不是我的……”小澜像是吓坏了一般,猛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指着水面喊道,“你快看,你们快看!……”
男人们小跑着凑了过去,和秦音一块看向水面。
一张女人的脸,正在逐渐变得具体,变得清晰。
李木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夏花家主吗?!”
秦音扶着小澜站到了一旁。
道长瞪着眼睛观察良久,忽然叫道,“快,九天,和我一起!”
说完,道长迅速弯腰,探身入水,罗九天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秦音和小澜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天呐……天呐!”
没过多时,罗九天叫嚷着,直接潜进了水中。
仅仅过了几秒钟,水面炸开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罗九天和道长依次从水中起身,二人的臂弯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地出现了。
其他几人惊讶得目瞪口呆。
那人正是夏花!
夏花浑身都湿透了,双目无神地被罗九天和道长拖着上了岸。
小澜和秦音半张着嘴巴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二人从未见过夏花以这副狼狈的模样出现,所以即便看着这张与夏花一模一样的脸,二人仍有些不愿意承认面前这人就是夏花。
几人甚至已经不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们知道目前也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一群人只是凑到近前,一块看向了夏花。
夏花瘫坐在地上,凌乱的发丝地贴在脸上,她的右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上,口中喃喃着什么。
“夏花家主,醒醒……”
李木源摇了摇夏花的肩膀,而后轻轻抓住她的左手手腕切起了脉。
几人紧盯着李木源的脸,眼看着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情况如何?”道长急不可耐地问道。
“身体和心绪都大大受损,”李木源摇着头说道,“奇怪的是,我根本找不到她伤在何处。”
“她是不是想说什么?”秦音看着夏花不住瓮动的嘴唇,问道,“你们能听清楚吗?”
霎时间,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夏花的瞳孔猛地放大,她张开嘴,声嘶力竭地唤出了一句“阿胧!——”,而后身体朝前一扑,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众人几乎吓傻眼了,还是道长和伊爻率先做出了反应,二人立即扶起夏花,擦去了她嘴角的血迹,夏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没过一会儿,竟难以抑制地痛哭了起来。
众人只能无措地看着对方,静静地等待她哭完。
小澜咬着下唇,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是自己没有听错的话,夏花刚才喊出来的,是胧阿姨的名字。
自己虽然和胧阿姨接触不多,但同她还算是投缘,而夏花现在这个反应,让自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夏花哭了很久很久,待到她终于流干了眼泪,能够开口说话之时,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很难辨认了。
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有些意想不到。
“我们得去救夏泥。”
“什……什么?”罗九天竖起了耳朵,“夏花姐,你说的是夏泥吗?”
夏花虚弱地点了一下头。
“夏泥……难道夏泥也进到这个世界里来了?”伊爻沉思着说道,“我倒确实有听说,夏泥准备同茉莉当家一起到桥没来,但是……”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夏花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这是阿胧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快救夏泥。”
小澜的心凉了半截。
“最后一句话……”小澜的鼻子都酸了,“那胧阿姨她……”
“阿胧已经不在了,”夏花说这话时,不光是眼泪,连目光中的情绪都已经干涸了,“她是夏泥的卫虫,刚刚的话,是她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传到我脑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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